※2019萬聖節all新24h活動文
※酒廠已解決,動物園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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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新】戀愛諮詢
01
「⋯⋯所以,黑羽君。你突然找我出來是為什麼?」
白馬探啜了一口紅茶。這間由黑羽快斗選擇的咖啡廳品味意外的不錯,甜點不會過於甜膩,紅茶也保留了原本的風味,他還算滿意。不過這不影響白馬在放下茶杯時向桌子對面的少年投去略帶懷疑的眼神。以白馬對這位同學的了解,偵探,尤其是自己,應該是他最避之唯恐不及的對象,今天竟然會在閒暇時間提出邀約,實在很難讓人不有所懷疑。
黑羽快斗嘆了一口氣,以一種假文青式的憂鬱眼神瞅了眼對面的偵探:「我昨天不是說過了嗎,戀愛諮詢啊。」
「我當然記得你說戀⋯⋯等一下,戀愛諮詢?」
黑羽點點頭,白馬盯了他半晌終於確認這不是在開玩笑。他忍不住扶額,覺得自己好像漏追了好幾集。
「讓我釐清一下⋯⋯戀愛諮詢,是認真的?為什麼找我?」
「因為這種事情總不能跟女孩子談吧?感覺好奇怪。」
「找我也很奇怪吧?」
「但是我也不知道能找誰了啊!」
「⋯⋯」
白馬探深沉思考了一下還是不明白他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種閨蜜般的關係,索性放棄。他又拿起紅茶喝了一口壓壓驚,然後示意黑羽開始他的表演。
於是黑羽開始了。
02
「服部,抱歉啊,原本說好是我要去大阪找你的。」
合掌做出道歉的手勢,工藤新一一邊說著一邊在沙發另一端坐下來,並把茶几上的檸檬派推給遠道而來的關西偵探。服部則是咧著笑容擺擺手。
「沒關係沒關係——被案子拖住嘛,我了解!能參與這次的案子我也很開心啦,大阪燒下次再吃就好!」
工藤點點頭,他給自己煮了咖啡拿來客廳一起享用。他端起自己的杯子,視線落在桌上的檸檬派像在思考著什麼。事實上工藤今天原本受服部的邀請要去大阪玩,不料卻在車站碰上命案,理所當然地錯過了原本要搭乘的班次,打電話告訴服部時對方興致高昂地表示自己可以過來東京,於是就變成了解決事件後兩人在工藤宅喝下午茶的局面。服部戳起一小塊檸檬派放進嘴裡,驚喜地發現這家檸檬派比想像中好吃,暗自決定回大阪的時候給和葉也捎上一盒。他計算完今天這一趟的花費後抬起頭,才發現工藤正用一種糾結的目光盯著盤子裡的檸檬派。
「工藤?你吃不下嗎?」
「啊?啊,不是⋯⋯我在想別的事情。」
「怎麼,最近還有什麼複雜的案子嗎?告訴我告訴我!」
「不是案子啦!唔,私事而已。」
「什麼啊,不是案子嗎?」服部有點失望,但轉念一想他又打起了精神,換上一副八卦的神情用手肘捅了捅工藤:「私事⋯⋯該不會是在想女人吧?」
「⋯⋯」工藤被咖啡嗆了一口,轉身去抽衛生紙。低頭擦嘴巴時服部看見他似乎微微發紅的耳尖。
「等等,真的是女人!?」服部睜大眼睛,語氣幾乎稱得上是驚恐。
「不是!⋯⋯但是性質差不多。」
瞥見友人閃閃發亮的期待眼神,工藤嘆了口氣。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
03
「你肯定沒在關注這種活動,我就先解釋一下。上週是帝丹高中學園祭,就是米花町的那個高中,你應該也知道吧?他們每十年都會有一次特殊主題活動,今年剛好就是那個週期的第十年,這次的主題是變裝派對。我原本也不感興趣,是青子說她在帝丹有認識的人邀請她去參加,硬要拖我一起去,我實在沒辦法只好答應了。」
「變裝派對嗎,是很適合你的主題啊。」
「你先不要打斷我!雖然我也同意自己很帥化妝起來肯定更帥,但那跟我適不適合這個主題沒有關係吧?」
誰在誇你帥了。白馬無語。
「總之,因為這次的主題是變裝派對,校外人士也必須配合主題,青子就想重現以前滑雪時的裝扮,自己扮成中森警官、讓我扮成怪盜基德。拜託,我怎麼可能同意啊?我聽說那個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就在帝丹欸,有白馬你的先例,我實在很擔心那個工藤新一也把我當成怪盜基德,一個偵探就很難搞了何況兩個!在真的變成那樣的局面之前,這種情況當然還是不要去自討苦吃吧?」
但你確實是怪盜基德,中森同學眼光真不錯。白馬心道。他這次乾脆都不想開口吐槽了。
「後來跟青子討價還價了一陣子,她終於退讓把角色改成水手月亮跟燕尾服蒙面俠。燕尾服蒙面俠你知道嗎?這個漫畫角色的外型據說是以怪盜基德為範本去塑造的,雖然感覺也會很麻煩,但實在不好再跟青子吵下去了,只好同意這個方案。⋯⋯後來她準備服裝的速度快到我懷疑她早有預謀。」
黑羽停下來喝了口甜度讓白馬探聞之色變的抹茶歐蕾,清了清嗓子繼續講。
「既然她都幫我準備好了,我也只能換上燕尾服蒙面俠的服裝慷慨赴死⋯⋯呃,我是說赴往帝丹。可能是因為主題的關係,那天帝丹人很多,各種雜七雜八的變裝都有,一開始我是想陪著青子逛完就走,沒想到才剛抵達沒多久就走散了。如果不是陪著她來,我對帝丹校慶也沒什麼興趣啊!打她手機無人接聽,我只好在校園裡到處找人。先是去她朋友的班上問了,班裡的人都表示沒看見,我接著把三年級的校舍尋了一圈,確定人不在之後就打算到校門口去等她——結果你猜我出校舍的時候看見了誰?」
「⋯⋯誰?」
「夢之國的愛麗絲!」
「???」
04
「難以置信,蘭竟然提議讓我擔任愛麗絲的角色⋯⋯夢之國的愛麗絲,是我們班討論出來的變裝主題。原本因為我常常缺席,為了不讓主角在活動當天突然消失,一般來說這種活動都不會讓我擔任主角,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把我推上去了,連平時更願意自己當主角的園子都跟著起鬨,我根本推託不掉。」
工藤有點眼神死,像在回憶什麼不堪的記憶。服部則是毫不留情地拍著大腿哈哈大笑:「仔細想想愛麗絲也很適合你啊工藤,變大變小什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閉嘴。你想體會一下愛麗絲踢人的腳力嗎?」
「⋯⋯對不起,你繼續。」
「我想你也猜到了,所有的服裝道具都由園子負責提供,角色分配自然也是她最有發言權,於是在園子的指揮討論下,最後決定我是愛麗絲、蘭是三月兔,園子是柴郡貓。我們班的店舖是以夢之國的愛麗絲為故事背景改編的密室逃脫,當天換裝的時候被女孩子們折騰了很久,除此之外一開始一切都還很順利。直到班上一個女孩子突然失蹤。」
「哦哦哦!有事件發生嗎!」
「服部,能不能先讓我講完啊?」
服部閉上了嘴。
「畢竟那天學校裡還有很多校外人士,真的出什麼事也不是不可能,班上有空的同學就都去幫忙找人了,我在校園裡找到一些今天曾見過她的人問問題,認為她可能在社團教室⋯⋯」
「等一下,問了什麼問題?」
工藤輕描淡寫地瞥了眼服部。
服部:「⋯⋯」幹嘛啊,好奇一下推理過程不行嗎!
「那我繼續了。就在我走進校舍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嗯,印象中他扮的角色是叫做燕尾服蒙面俠的人,從四級階梯上面跳下來。他就這樣靜靜的降臨在我的面前,他的眼神就好像能看透一切,露出了無所畏懼的笑容。一襲斗篷和一頂禮帽,不帶一絲多餘的動作,他的臉在⋯⋯」
「等一下!我這次是說真的,等等啊!你不覺得這段描述有哪裡不對嗎?」
「怎麼了?」
「你還問怎麼了⋯⋯」服部平次難以置信:「我沒記錯的話,這段矯情又彷彿告白一般充滿少女心的話是你以前拿來描述怪盜基德的吧?」
「哈?前面那些形容詞是多餘的。」
「所以我果然沒記錯吧!」
工藤不置可否地低頭喝了一口咖啡,他垂下眼簾,語氣淡淡的:「因為他就是怪盜基德。」
「⋯⋯啊???」
05
「震驚過後,工藤新一的眼神赤裸裸寫著『被我抓到了吧,怪盜基德』。」
黑羽快斗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就跟你現在的表情差不多,反正你肯定是在想『黑羽君確實就是怪盜基德』吧,我不用猜也知道,你們這些偵探簡直太過分了!」
把警察耍得團團轉的怪盜更過分一點吧。白馬一點也不想背鍋。
「雖然那個表情只出現了一瞬就被他謹慎地收了回去,但我還是受傷了!所以在他主動開口前,我搶先他一步遞出準備好的玫瑰,告訴他『如果是要追逐白兔子,在此處停留並不是好選擇,作為紳士更願意主動上門拜訪,而不是在不對的時候耽誤美麗小姐的時間』⋯⋯他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後接過了那朵玫瑰,臉上的表情更怪了。拜託,燕尾服蒙面俠也是個紳士啊,我這麼說有什麼不對?」
「我記得燕尾服蒙面俠是個對感情很專一的角色。」白馬探冷靜點評:「跟風流多情的怪盜基德不同,黑羽君這種比較像怪盜基德的口吻。」
「喂,說得好像怪盜基德是花花公子一樣,太失禮了。」
「反正黑羽君也不是怪盜基德吧?既然不是當著本人的面,我認為這樣的評價十分貼切。」
「想不到白馬同學是這種會在背後對別人說三道四的人。」
「我也沒想到黑羽君能將這種裝模作樣的台詞不假思索說出口呢。」
這傢伙也很能裝啊。黑羽翻了個白眼。
「我說到哪了——哦,他接過玫瑰後看起來很想說點什麼,但還是忍住了。他拿出手機給我看,問我有沒有見過照片上那個女孩子。照片上的女孩看起來很眼熟,我確定我有見過她,正打算開口回答的時候,隔壁校舍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
⋯⋯工藤君,還真是名不虛傳的案件體質。白馬在心裡感嘆。
「工藤立刻就朝著尖叫傳來的方向衝過去了,我也跟在他後面⋯⋯幹嘛啊,我也很想知道那聲尖叫是怎麼回事啊,跟上去很正常吧?總之我跟著他跑到另一棟校舍的頂樓,他發現我跟上來之後不時朝我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但也沒有趕我走,我就理所當然跟在他後面進入傳出尖叫的教室。」黑羽快斗挖了一口巧克力布朗尼塞進嘴裡,賣關子似的瞇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情,緩慢咀嚼了一陣才吞下去,接續自己的故事:「那是一間美術教室,教室中央趴著一個失去意識的女孩子,一塊染了大片血跡的畫布被她壓在身下。發出尖叫的是另一個跌坐在門口的女生,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看見我跟工藤便撲過來抱住工藤的小腿,仰頭的時候眼裡好像有淚水在打轉,不管工藤問她什麼她一句話都答不上來,看起來是被嚇得狠了。」
黑羽停頓了一下,又挖了一口布朗尼,若無其事地繼續享用甜點:「趁著工藤被女生纏住動彈不得的時候我進去確認,那個倒下的女孩已經死了,死因初步推估是頭部被撞擊出的傷口失血過多。」
「⋯⋯是工藤君給你看的照片中那位?」
「是她。」
06
「我們趕到的時候,藤井同學已經停止呼吸至少三個小時了。」
「什麼?你們找了她三個小時嗎?」服部意外地挑起眉,據他所知帝丹高中並沒有大到讓他們分頭尋找三個小時都還找不到人。
「不,我們發現藤井同學失蹤的當下就開始搜尋,但確切的失蹤時間並不清楚,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聯絡不上她了。不過要是能早點發現她不見的話,也許就還來得及阻止悲劇發生吧。」
工藤低垂視線,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杯壁,語氣中不難聽出他的懊悔。這等於是在偵探眼皮子底下殺人了,服部完全理解他的感受,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好伸手環住工藤的肩膀用力攬了一下。
「不用想太多啦,你當然也完美解決事件了吧?」
「當然。⋯⋯嗯,黑羽君也幫了我很多。」
「黑羽君?」
「啊啊,就是那個燕尾服蒙面俠。我說過他給我的感覺跟怪盜基德一樣吧?這次在解決案件的過程中他一直跟著我,常常不經意提點一些我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線索,還有偶爾透露自己的見解都跟我很合拍,以前讓我有這種感覺的就只有怪盜基德。」
「喂喂,難道我沒有給你這種感覺嗎?」服部一臉受傷。
「感覺不一樣啦。」工藤敷衍他。
服部假裝沒有聽出他的敷衍,而是把焦點轉移到案件上:「所以這個案件具體來說是怎麼回事啊?」
「藤井陽菜是美術社的前任社長,因為高三要準備考試而退下來了,兇手則是現任社長西野凜。根據西野同學的說法,藤井同學去年得到第一名的那場比賽她也參加了,原本以為自己只得到第二名是技不如人,最近偶然跟去年的評審老師取得聯繫,才知道當年是藤井同學的父母給主辦單位塞錢,希望能讓藤井同學站上第一名的位置,好讓她升學時能多加一點分。如果沒有這件事,本來的第一名會是西野同學,並且以原始分數來看的話,西野同學的評分甚至比藤井同學高了九分之多。」工藤沉默了一下,又道:「去年西野同學才高一,社團本來是不會派一年級的同學參賽,只是西野同學的母親當時在醫院,正好需要一筆錢開刀,因此她才會主動請纓想出去比賽,藤井同學認為她的實力確實已經足以代表學校,便也同意了⋯⋯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所以這就是動機了。」服部若有所思。「這個藤井同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名是用錢買來的吧?」
「父母沒跟她講過,不過有沒有從其他管道得知我們就不清楚了。」工藤嘆了口氣:「西野同學的母親沒能進行手術,上個月剛去世。除了母親以外,她僅剩的家人就是十歲的弟弟,也不知道她弟弟以後會被怎麼安排。」
這種事情看過再多還是會唏噓。受到工藤感染似的,服部也覺得有點難過了起來,不過他很快恢復了精神催促對方繼續講述案件。
「動機就是這樣了,犯案手法用口述的講不太清楚,詳細的就先不談,反正我的重點不在這裡。」
對哦。服部後知後覺想起來,他好像是要說戀愛話題來著⋯⋯等等,不會吧!?
「難道說工藤你,暗戀的人是西野凜!?」
「⋯⋯哈?當然不是啊!」
07
「當然不是啊!」
黑羽快斗激動地站起身,又在其他客人的目光中悻悻然坐下。他把原先裝著布朗尼的空盤子推到一旁,拿起小湯匙戳了戳另一個盤子裡的布丁。
「我跟那個西野凜根本不認識,在兇殺案現場對犯人一見鍾情這種事就更不可能了,在你眼中我到底是怎樣的形象啊?」
「所有女性都能劃進守備範圍的形象吧。」
「⋯⋯等一下,這是你對我的印象還是你對怪盜基德的印象?」
「這兩者有差別嗎?」
「差別可大了吧!?」
關於自己不是怪盜基德這件事,黑羽快斗已經數不清跟白馬澄清過幾次了,那傢伙還總是設這種套給他跳,還真是夠執著的。黑羽忿忿地舀起一勺布丁一口吃下去,打算用甜點來治癒被偵探戳得千瘡百孔的心。
「既然不是西野凜,那就是藤⋯⋯」
「也不是藤井陽菜啦!我甚至沒跟她說過話欸!你破案的時候也都是這樣無憑無據亂猜嗎!」
「那當然不是,不過黑羽君也沒有給我足以推測出結論的線索,我只好盲猜了吧。目前為止提到的女孩子不就只有這兩位嗎?」
「⋯⋯」黑羽快斗的視線飄了飄,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所以說⋯⋯我只說了是戀愛諮詢,並沒有說對方是女孩子吧?」
白馬:「⋯⋯?」
不是女孩子,也就是說對方是同性了?白馬探恍惚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覺得世界觀受到衝擊。
「⋯⋯黑羽君,你說的戀愛對象,該不會是工藤君吧?」
08
「就是你說的那樣啦。」
小聲證實了服部的猜想,工藤執起杯子擋住臉,試圖遮掩蔓延到臉上的熱度。在別人面前親口承認自己喜歡的人對他來說還是有點過於羞恥了,更別說他喜歡的對象同為男性、甚至還是自己的宿敵。
服部倒抽了一口氣。倒不是說他是個死板的人,僅有幾次工藤在他面前提起怪盜基德時的神情確實都跟平常不太一樣,不難猜到基德在他心裡確實佔有特殊的位置,只是在此之前服部都沒有想到這方面。現在知道真相後,想起以往有關這兩人的種種似乎都帶著一層閃光。
「⋯⋯很難接受嗎?」
「呃,也不是⋯⋯好像有點意外又不是太意外。」服部撓撓頭:「所以,是突然喜歡上的?」
工藤愣了一下,低頭陷入沉思。
他沒有想過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對方的這個問題。肯定不是學園祭那天才突然有感覺,究竟是什麼開始,自己對於預告函的期待逐漸從純粹棋逢對手的興奮,摻入了像是要去與誰私會般雀躍的隱密心情?是在他裝作不小心從天台邊緣掉下去,而那人憑著白色羽翼欲飛過來接住他時,瞬間流露出的焦急眼神打入心底的時候?是那人在美術館坍塌前的海底通道,聽聞他的計畫後低聲問「那你呢」的時候?還是在新加坡不慎從頂樓摔落,那人義無反顧跟上來伸長了手把自己拉進懷裡,臉上明顯鬆了一口氣的神情映入眼簾的時候?
那天在案發現場,隨著燕尾服蒙面俠偶爾做出怪盜基德風格裝模作樣的發言,以及越來越毫無掩飾的、黑羽快斗原本的性格漸漸展露在他面前,工藤想起了許多兩人過去一同經歷過的事件。除去怪盜在人前華麗、紳士卻顯得不太真實的一面,私底下的怪盜基德在一次次的共同合作中逐漸鮮活了起來,這次意料之外的相遇更是補足了他在工藤印象中那個模糊身影的最後一塊碎片。
那天之後,怪盜基德不再只是華麗無畏的國際大怪盜,更是那個喜歡用小魔術來惡作劇、吃到甜食就能維持一整天好心情,總是掛著陽光笑容的活潑少年黑羽快斗。
思考了一陣,工藤緩緩開口。
「他身上讓人心動的閃光點太多了。」他說:「很難說清楚真正讓我淪陷的是哪一個瞬間,魔術師本來就擁有許多不同的面貌,更別說他還是那個狡猾的小偷。這些各自代表了他性格某一角的碎片合併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黑羽快斗。」
「而我所做的只是循序漸進地剝開他的偽裝,找出那些被他隱藏在精緻包裝底下的真實。」
09
「稱不上是一見鍾情啦,我很久以前就有關注工藤了,你們不是都說我們倆長得很像嗎?」
黑羽快斗聳聳肩,手裡的布丁不知不覺也被他吃得只剩下空盤。白馬一臉複雜地看著他拿起下一盤芒果慕斯,現在開始擔憂他明顯攝取過量的糖分似乎也無濟於事。
黑羽君平常好像也沒什麼運動,卻到現在都還能維持身材,果然是因為怪盜基德晚上的活動吧。
「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還是青子告訴我的,她指著報紙頭版說明明都是同齡人,外表也長得這麼像,人家工藤新一這麼有成就,我卻還在上課睡覺。喂喂,長得像歸長得像,那個高中生偵探關我什麼事啊?為什麼我非得被放在一起比較不可,完全不明白其中的邏輯啊!我當時只覺得莫名其妙,甚至因為突然被拿來比較的關係,對工藤的第一印象實在不是很好。」黑羽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後來偶然在案發現場看見他的推理秀⋯⋯不得不說,我的視線立刻就被吸引了,或者應該說驚艷吧。」
鐘樓上的那一槍只讓他覺得是囂張的挑釁,後來透過報章雜誌所了解的工藤新一是意氣風發、自信張揚的少年,再後來,在杯戶大飯店頂樓放煙火的那個男孩讓他感受到的,就是棋逢對手的驚喜與刺激。在此之前他對十七歲的工藤新一並不了解,媒體所展現的畢竟只有片面,他不知道那個張揚的少年是被刻意塑造的形象、還是因為有了江戶川柯南的經歷,才讓工藤新一被打磨成現在這樣閃閃發光的寶石。
黑羽快斗有時候覺得他們相遇得太晚,有時候卻又覺得,他們正相遇在最好的時候。沒能阻止對方身上發生的變故固然遺憾,但沒有那些變故,也許他們也不會擁有足以讓彼此願意交付真心的靈魂。至少還不算太晚,黑羽快斗想,說得誇張點,這次在帝丹的相遇就像是命運的安排,彷彿在宣告兩人的關係還能再更靠近。
所以,真的伸出手的話也能被握住的吧?
「難得看到黑羽君露出不確定的表情。」白馬略感意外地挑起眉,適時拉回了黑羽的思緒:「黑羽君不是一直都對自己過分自信,認為自己絕對不會有輸的一天嗎?」
「⋯⋯」雖然仔細想想這句話好像是鼓勵,但怎麼這傢伙說出來就這麼讓人不爽?黑羽磨了磨牙:「那還真是謝謝你啊!魔術師當然要時刻表現出自信的一面,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要如何讓觀眾信服?所以快改改你失禮的口氣吧,偵、探、君。」
「我只是陳述事實,不過如果黑羽君認為失禮的話我也可以收回。」
「收回有什麼用啊!而且聽起來更讓人火大了啊,魔術師跟偵探果然就是不對盤⋯⋯」
「也許是因為怪盜跟偵探屬於對立的立場,跟魔術師這層身份沒有關係。」
「這套『黑羽快斗=怪盜基德』的理論也盡快收回好嗎。」
10
「說了這麼多,所以你們到底交往了沒啊?」服部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又補上一句:「在那之前,你們學園祭那天究竟是怎麼搞上的?既然都碰到案件了,應該沒有心力談戀愛才對啊?」
「不,算是同時進行吧。我跟怪盜基德本來就一起經歷過不少事件,雖然大多時候都是你追我跑的關係,但也有幾次並肩的經驗。蘭他們跟孩子們被押在遊樂園當人質那件事你應該還記得,嘛,那時的白馬君就是怪盜基德假扮的。你大概也聽蘭說過她跟園子操縱飛機迫降那件事吧,那時候也是因為有怪盜基德幫忙我們才能平安降落。還有之前那個回憶之卵的事情也是⋯⋯啊啊,總之學園祭那天他幫了不少忙,感覺像回到了以前以偵探跟怪盜的身份相處的時候,但是又不太一樣,因為他現在只是黑羽快斗。無關那些驚險刺激的對決,平常的他即使是一個笑容也依舊那麼耀眼,在陽光下看著他的感覺,跟夜色中那個月下的魔術師截然不同,矛盾又莫名和諧。心裡多少有點被觸動到了。」
工藤瞇起眼睛回憶著,服部抬頭看見他有點愣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工藤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稱不上溫柔,但是很放鬆,能看出他在提起口中那個名字時是帶著信賴甚至是一點小驕傲的。
像是在說——看,那是我喜歡的人。
「⋯⋯工藤!」
「啊?呃,你幹嘛露出那麼噁心的表情?」
「哪裡噁心啊?我是在為你高興啊!」服部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滿臉感動:「之前你被甩掉的時候我有多擔心你知道嗎!」
「喂,放開⋯⋯我不是被蘭甩掉好嗎,我們是和平協議分手。」工藤翻了個白眼。
「那也是因為人家女孩子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又想顧及你的面子吧!」
「?服部,你不要越說越過分喔。」
「沒什麼不能說的吧,反正你現在也找到新的對象了。」服部聳聳肩放開他往後靠回沙發椅背上。
工藤噎了一下,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啊、其實,我們也還沒交往啦。」
「哦!果然!我就說嘛!工藤的動作怎麼可能這麼快,才一次見面而已就到手了!」
「⋯⋯總比某些人拖了一年半載才敢告白來得好。」
「喂,我聽見了!」
工藤端起杯子假裝沒聽見。
服部撇撇嘴又提出了新的疑問:「不過,你那天有揭穿他的身份嗎?你怎麼肯定他就是怪盜基德?」
「不會錯的,肯定就是他。雖然不是一直都有,那天我看著他的時候,有時會從他身上感覺到怪盜基德冷冽的氣息。他也是個魔術師,也很擅長安撫女孩子,他的一些小動作、笑起來的模樣,都跟怪盜基德有很高的相似度。還有他的背影跟側臉⋯⋯」
「背影?」
「啊啊,你大概不知道,怪盜基德偷到寶石之後都會把寶石對著月亮看,像這樣。」工藤微微仰頭,舉起手模仿基德對著月光檢查寶石的樣子:「我趕到時常常能看到他的這個舉動,有時候是背影、有時候是側對著,那時候的他總讓我覺得跟平常不太一樣。」
聽見腳步聲的時候他會回過頭,還來不及將情緒收好的那一瞬間工藤能看見他跟平時不同的表情。那不是屬於「怪盜基德」,也不是屬於「黑羽快斗」的眼神。工藤更願意相信那是在黑羽所有社交面具下,最不經掩飾的他。帶著不易察覺的脆弱和孤寂,卻依舊挺直腰桿,即使是一個人獨處時也習慣性將那些負面情緒壓在他的驕傲自尊和責任心底下。
每當那時候,工藤總有種衝動,想現在就伸手擁抱他。
「⋯⋯所以你現在是在跟我說,你光靠側臉跟背影就能確定這個人是怪盜基德??」服部一臉複雜:「不是,工藤。我不知道兩個男人的戀愛是不是都這樣,但你們真的好肉麻。」
「服部,閉嘴吧。」
11
「閉嘴吧!白馬你是不是根本沒有談過戀愛啊?沒吃過豬肉總該看過豬跑啊!」黑羽覺得白馬探簡直就是來拆他台的:「不要小看魔術師的觀察力啊!在這方面我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對我肯定不是完全沒有感覺!」
白馬冷靜地拿起餐巾紙擦嘴:「既然黑羽君這麼有自信,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成功把工藤君變成男朋友?」
這簡直毫不留情戳在痛處上,黑羽蔫了下來。
「再怎麼說都不可能見面第一天就告白吧⋯⋯這也太奇怪了,說不定本來積攢起來的好感度也會瞬間清零啊!」
「這方面黑羽君不是很擅長嗎,怎麼不試著把人約出來。」
「我也一直想著要約,只是我的手機他有自己的想法。」
「慫可以直說。」
「這不是慫!魔術師是製造浪漫的專家,約會這種事情怎麼可以草率啊,肯定要先做一番規劃啊!」
「人都沒約出來,還有什麼能規劃的?」白馬探的評論依舊一針見血:「黑羽君規劃什麼了嗎?」
「⋯⋯」黑羽被打擊得傾身向前癱在桌上,旁邊一小疊的空盤搖搖晃晃。
白馬探挑起眉:「所以今天約我出來是想諮詢這個?」
以前自己肯定沒想過有一天會被怪盜當成戀愛諮詢的對象。他忍不住想。
黑羽又露出了有些過於誇張的憂鬱神情。
表現得有自信跟實際上有自信是兩回事。
在一次又一次的月下對決中,黑羽基本上可以確定工藤對怪盜基德不是沒有感覺,至少不只是一個罪犯,有時候也可以互相信賴。眼睛不會騙人,工藤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眼中洩漏了什麼,黑羽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是跟他看著名偵探時如出一徹的眼神,不僅僅是欣賞與敬佩,更多的是在這之上,建立於一直以來的無聲默契下,一點點堆砌起來的更深層的感情。
但是與之不同的是黑羽快斗跟工藤新一之間的關係。除去偵探與怪盜的身份,他們兩人毫無關聯,要不是這次被青子拖去參加帝丹高中學園祭,大抵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一次巧合說明了什麼呢?黑羽可以說它是命中注定,但轉念一想,說不定也是一種警示。工藤新一並不認識黑羽快斗,他會放任黑羽在破案的時候跟前跟後,純粹是因為他懷疑黑羽就是怪盜基德,被工藤注視著的時候,黑羽總覺得對方好像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意識到這點之後,這甚至讓他有點吃醋。
怪盜基德可以的話,黑羽快斗就不行嗎?
他也不是真的想思考這麼尖銳的問題,畢竟如果工藤真的拋下怪盜基德轉而喜歡上黑羽快斗的話,黑羽自己也不會高興。所以這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必要且無解的問題,幾乎稱得上是無理取鬧了。
「黑羽君。」白馬放下紙巾,斟酌了一下措辭:「你現在的表情告訴我,你正在鑽牛角尖。」
「偵探好厲害——」黑羽棒讀。「確實是啦,我自己也覺得是鑽牛角尖,但有什麼辦法啊,戀愛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沒有談過戀愛的小少爺才不會懂。」
「如果黑羽君是這麼認為的,那我現在坐在這裡根本沒有意義。」
「⋯⋯」黑羽不說話了。
白馬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所有的鑽牛角尖都是由於陷入了自己的思考誤區,你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所以,黑羽君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換個方式想?」
「錯。你應該停止思考,相信直覺。」
12
「你們沒有再約出來?喂喂,不是都已經交換聯繫方式了嗎!工藤,你不會還在等那小子發預告函吧?」
「那當然不是,但告白這種事⋯⋯」
「你在說什麼啊,當初在倫敦告白的衝勁都去哪了?這種事磨磨蹭蹭還算是男人嗎!」
「這句話還是還給你吧,服部。」
「囉嗦,現在要講的不是我!你真的打算每次都等他主動?工藤,機會不會永遠等你。」
「這我當然知道!」
「那就拿起手機!」趁工藤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服部眼疾手快拿起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得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好意思的話我可以幫你編輯訊息,怎麼樣?現在就約他出去吧?就算不是立刻告白,要釐清彼此的感情,你們總得有除了基德犯案現場以外的相處機會吧?」
工藤抬手捂住了臉。
13
「黑羽君不是很擅長應付這種事嗎?只是發出邀約訊息,不會還要我來代勞吧?」
「不需要!可惡,為什麼我非得被白馬偵探牽著鼻子走不可⋯⋯」
「戀愛使人降智啊,黑羽君。」
14
同一時間,在米花市的工藤宅以及江古田市的某咖啡廳裡,兩部手機同時響起訊息提示聲。
END
「⋯⋯所以,黑羽君。你突然找我出來是為什麼?」
白馬探啜了一口紅茶。這間由黑羽快斗選擇的咖啡廳品味意外的不錯,甜點不會過於甜膩,紅茶也保留了原本的風味,他還算滿意。不過這不影響白馬在放下茶杯時向桌子對面的少年投去略帶懷疑的眼神。以白馬對這位同學的了解,偵探,尤其是自己,應該是他最避之唯恐不及的對象,今天竟然會在閒暇時間提出邀約,實在很難讓人不有所懷疑。
黑羽快斗嘆了一口氣,以一種假文青式的憂鬱眼神瞅了眼對面的偵探:「我昨天不是說過了嗎,戀愛諮詢啊。」
「我當然記得你說戀⋯⋯等一下,戀愛諮詢?」
黑羽點點頭,白馬盯了他半晌終於確認這不是在開玩笑。他忍不住扶額,覺得自己好像漏追了好幾集。
「讓我釐清一下⋯⋯戀愛諮詢,是認真的?為什麼找我?」
「因為這種事情總不能跟女孩子談吧?感覺好奇怪。」
「找我也很奇怪吧?」
「但是我也不知道能找誰了啊!」
「⋯⋯」
白馬探深沉思考了一下還是不明白他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種閨蜜般的關係,索性放棄。他又拿起紅茶喝了一口壓壓驚,然後示意黑羽開始他的表演。
於是黑羽開始了。
02
「服部,抱歉啊,原本說好是我要去大阪找你的。」
合掌做出道歉的手勢,工藤新一一邊說著一邊在沙發另一端坐下來,並把茶几上的檸檬派推給遠道而來的關西偵探。服部則是咧著笑容擺擺手。
「沒關係沒關係——被案子拖住嘛,我了解!能參與這次的案子我也很開心啦,大阪燒下次再吃就好!」
工藤點點頭,他給自己煮了咖啡拿來客廳一起享用。他端起自己的杯子,視線落在桌上的檸檬派像在思考著什麼。事實上工藤今天原本受服部的邀請要去大阪玩,不料卻在車站碰上命案,理所當然地錯過了原本要搭乘的班次,打電話告訴服部時對方興致高昂地表示自己可以過來東京,於是就變成了解決事件後兩人在工藤宅喝下午茶的局面。服部戳起一小塊檸檬派放進嘴裡,驚喜地發現這家檸檬派比想像中好吃,暗自決定回大阪的時候給和葉也捎上一盒。他計算完今天這一趟的花費後抬起頭,才發現工藤正用一種糾結的目光盯著盤子裡的檸檬派。
「工藤?你吃不下嗎?」
「啊?啊,不是⋯⋯我在想別的事情。」
「怎麼,最近還有什麼複雜的案子嗎?告訴我告訴我!」
「不是案子啦!唔,私事而已。」
「什麼啊,不是案子嗎?」服部有點失望,但轉念一想他又打起了精神,換上一副八卦的神情用手肘捅了捅工藤:「私事⋯⋯該不會是在想女人吧?」
「⋯⋯」工藤被咖啡嗆了一口,轉身去抽衛生紙。低頭擦嘴巴時服部看見他似乎微微發紅的耳尖。
「等等,真的是女人!?」服部睜大眼睛,語氣幾乎稱得上是驚恐。
「不是!⋯⋯但是性質差不多。」
瞥見友人閃閃發亮的期待眼神,工藤嘆了口氣。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
03
「你肯定沒在關注這種活動,我就先解釋一下。上週是帝丹高中學園祭,就是米花町的那個高中,你應該也知道吧?他們每十年都會有一次特殊主題活動,今年剛好就是那個週期的第十年,這次的主題是變裝派對。我原本也不感興趣,是青子說她在帝丹有認識的人邀請她去參加,硬要拖我一起去,我實在沒辦法只好答應了。」
「變裝派對嗎,是很適合你的主題啊。」
「你先不要打斷我!雖然我也同意自己很帥化妝起來肯定更帥,但那跟我適不適合這個主題沒有關係吧?」
誰在誇你帥了。白馬無語。
「總之,因為這次的主題是變裝派對,校外人士也必須配合主題,青子就想重現以前滑雪時的裝扮,自己扮成中森警官、讓我扮成怪盜基德。拜託,我怎麼可能同意啊?我聽說那個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就在帝丹欸,有白馬你的先例,我實在很擔心那個工藤新一也把我當成怪盜基德,一個偵探就很難搞了何況兩個!在真的變成那樣的局面之前,這種情況當然還是不要去自討苦吃吧?」
但你確實是怪盜基德,中森同學眼光真不錯。白馬心道。他這次乾脆都不想開口吐槽了。
「後來跟青子討價還價了一陣子,她終於退讓把角色改成水手月亮跟燕尾服蒙面俠。燕尾服蒙面俠你知道嗎?這個漫畫角色的外型據說是以怪盜基德為範本去塑造的,雖然感覺也會很麻煩,但實在不好再跟青子吵下去了,只好同意這個方案。⋯⋯後來她準備服裝的速度快到我懷疑她早有預謀。」
黑羽停下來喝了口甜度讓白馬探聞之色變的抹茶歐蕾,清了清嗓子繼續講。
「既然她都幫我準備好了,我也只能換上燕尾服蒙面俠的服裝慷慨赴死⋯⋯呃,我是說赴往帝丹。可能是因為主題的關係,那天帝丹人很多,各種雜七雜八的變裝都有,一開始我是想陪著青子逛完就走,沒想到才剛抵達沒多久就走散了。如果不是陪著她來,我對帝丹校慶也沒什麼興趣啊!打她手機無人接聽,我只好在校園裡到處找人。先是去她朋友的班上問了,班裡的人都表示沒看見,我接著把三年級的校舍尋了一圈,確定人不在之後就打算到校門口去等她——結果你猜我出校舍的時候看見了誰?」
「⋯⋯誰?」
「夢之國的愛麗絲!」
「???」
04
「難以置信,蘭竟然提議讓我擔任愛麗絲的角色⋯⋯夢之國的愛麗絲,是我們班討論出來的變裝主題。原本因為我常常缺席,為了不讓主角在活動當天突然消失,一般來說這種活動都不會讓我擔任主角,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把我推上去了,連平時更願意自己當主角的園子都跟著起鬨,我根本推託不掉。」
工藤有點眼神死,像在回憶什麼不堪的記憶。服部則是毫不留情地拍著大腿哈哈大笑:「仔細想想愛麗絲也很適合你啊工藤,變大變小什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閉嘴。你想體會一下愛麗絲踢人的腳力嗎?」
「⋯⋯對不起,你繼續。」
「我想你也猜到了,所有的服裝道具都由園子負責提供,角色分配自然也是她最有發言權,於是在園子的指揮討論下,最後決定我是愛麗絲、蘭是三月兔,園子是柴郡貓。我們班的店舖是以夢之國的愛麗絲為故事背景改編的密室逃脫,當天換裝的時候被女孩子們折騰了很久,除此之外一開始一切都還很順利。直到班上一個女孩子突然失蹤。」
「哦哦哦!有事件發生嗎!」
「服部,能不能先讓我講完啊?」
服部閉上了嘴。
「畢竟那天學校裡還有很多校外人士,真的出什麼事也不是不可能,班上有空的同學就都去幫忙找人了,我在校園裡找到一些今天曾見過她的人問問題,認為她可能在社團教室⋯⋯」
「等一下,問了什麼問題?」
工藤輕描淡寫地瞥了眼服部。
服部:「⋯⋯」幹嘛啊,好奇一下推理過程不行嗎!
「那我繼續了。就在我走進校舍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嗯,印象中他扮的角色是叫做燕尾服蒙面俠的人,從四級階梯上面跳下來。他就這樣靜靜的降臨在我的面前,他的眼神就好像能看透一切,露出了無所畏懼的笑容。一襲斗篷和一頂禮帽,不帶一絲多餘的動作,他的臉在⋯⋯」
「等一下!我這次是說真的,等等啊!你不覺得這段描述有哪裡不對嗎?」
「怎麼了?」
「你還問怎麼了⋯⋯」服部平次難以置信:「我沒記錯的話,這段矯情又彷彿告白一般充滿少女心的話是你以前拿來描述怪盜基德的吧?」
「哈?前面那些形容詞是多餘的。」
「所以我果然沒記錯吧!」
工藤不置可否地低頭喝了一口咖啡,他垂下眼簾,語氣淡淡的:「因為他就是怪盜基德。」
「⋯⋯啊???」
05
「震驚過後,工藤新一的眼神赤裸裸寫著『被我抓到了吧,怪盜基德』。」
黑羽快斗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就跟你現在的表情差不多,反正你肯定是在想『黑羽君確實就是怪盜基德』吧,我不用猜也知道,你們這些偵探簡直太過分了!」
把警察耍得團團轉的怪盜更過分一點吧。白馬一點也不想背鍋。
「雖然那個表情只出現了一瞬就被他謹慎地收了回去,但我還是受傷了!所以在他主動開口前,我搶先他一步遞出準備好的玫瑰,告訴他『如果是要追逐白兔子,在此處停留並不是好選擇,作為紳士更願意主動上門拜訪,而不是在不對的時候耽誤美麗小姐的時間』⋯⋯他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後接過了那朵玫瑰,臉上的表情更怪了。拜託,燕尾服蒙面俠也是個紳士啊,我這麼說有什麼不對?」
「我記得燕尾服蒙面俠是個對感情很專一的角色。」白馬探冷靜點評:「跟風流多情的怪盜基德不同,黑羽君這種比較像怪盜基德的口吻。」
「喂,說得好像怪盜基德是花花公子一樣,太失禮了。」
「反正黑羽君也不是怪盜基德吧?既然不是當著本人的面,我認為這樣的評價十分貼切。」
「想不到白馬同學是這種會在背後對別人說三道四的人。」
「我也沒想到黑羽君能將這種裝模作樣的台詞不假思索說出口呢。」
這傢伙也很能裝啊。黑羽翻了個白眼。
「我說到哪了——哦,他接過玫瑰後看起來很想說點什麼,但還是忍住了。他拿出手機給我看,問我有沒有見過照片上那個女孩子。照片上的女孩看起來很眼熟,我確定我有見過她,正打算開口回答的時候,隔壁校舍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
⋯⋯工藤君,還真是名不虛傳的案件體質。白馬在心裡感嘆。
「工藤立刻就朝著尖叫傳來的方向衝過去了,我也跟在他後面⋯⋯幹嘛啊,我也很想知道那聲尖叫是怎麼回事啊,跟上去很正常吧?總之我跟著他跑到另一棟校舍的頂樓,他發現我跟上來之後不時朝我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但也沒有趕我走,我就理所當然跟在他後面進入傳出尖叫的教室。」黑羽快斗挖了一口巧克力布朗尼塞進嘴裡,賣關子似的瞇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情,緩慢咀嚼了一陣才吞下去,接續自己的故事:「那是一間美術教室,教室中央趴著一個失去意識的女孩子,一塊染了大片血跡的畫布被她壓在身下。發出尖叫的是另一個跌坐在門口的女生,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看見我跟工藤便撲過來抱住工藤的小腿,仰頭的時候眼裡好像有淚水在打轉,不管工藤問她什麼她一句話都答不上來,看起來是被嚇得狠了。」
黑羽停頓了一下,又挖了一口布朗尼,若無其事地繼續享用甜點:「趁著工藤被女生纏住動彈不得的時候我進去確認,那個倒下的女孩已經死了,死因初步推估是頭部被撞擊出的傷口失血過多。」
「⋯⋯是工藤君給你看的照片中那位?」
「是她。」
06
「我們趕到的時候,藤井同學已經停止呼吸至少三個小時了。」
「什麼?你們找了她三個小時嗎?」服部意外地挑起眉,據他所知帝丹高中並沒有大到讓他們分頭尋找三個小時都還找不到人。
「不,我們發現藤井同學失蹤的當下就開始搜尋,但確切的失蹤時間並不清楚,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聯絡不上她了。不過要是能早點發現她不見的話,也許就還來得及阻止悲劇發生吧。」
工藤低垂視線,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杯壁,語氣中不難聽出他的懊悔。這等於是在偵探眼皮子底下殺人了,服部完全理解他的感受,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好伸手環住工藤的肩膀用力攬了一下。
「不用想太多啦,你當然也完美解決事件了吧?」
「當然。⋯⋯嗯,黑羽君也幫了我很多。」
「黑羽君?」
「啊啊,就是那個燕尾服蒙面俠。我說過他給我的感覺跟怪盜基德一樣吧?這次在解決案件的過程中他一直跟著我,常常不經意提點一些我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線索,還有偶爾透露自己的見解都跟我很合拍,以前讓我有這種感覺的就只有怪盜基德。」
「喂喂,難道我沒有給你這種感覺嗎?」服部一臉受傷。
「感覺不一樣啦。」工藤敷衍他。
服部假裝沒有聽出他的敷衍,而是把焦點轉移到案件上:「所以這個案件具體來說是怎麼回事啊?」
「藤井陽菜是美術社的前任社長,因為高三要準備考試而退下來了,兇手則是現任社長西野凜。根據西野同學的說法,藤井同學去年得到第一名的那場比賽她也參加了,原本以為自己只得到第二名是技不如人,最近偶然跟去年的評審老師取得聯繫,才知道當年是藤井同學的父母給主辦單位塞錢,希望能讓藤井同學站上第一名的位置,好讓她升學時能多加一點分。如果沒有這件事,本來的第一名會是西野同學,並且以原始分數來看的話,西野同學的評分甚至比藤井同學高了九分之多。」工藤沉默了一下,又道:「去年西野同學才高一,社團本來是不會派一年級的同學參賽,只是西野同學的母親當時在醫院,正好需要一筆錢開刀,因此她才會主動請纓想出去比賽,藤井同學認為她的實力確實已經足以代表學校,便也同意了⋯⋯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所以這就是動機了。」服部若有所思。「這個藤井同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名是用錢買來的吧?」
「父母沒跟她講過,不過有沒有從其他管道得知我們就不清楚了。」工藤嘆了口氣:「西野同學的母親沒能進行手術,上個月剛去世。除了母親以外,她僅剩的家人就是十歲的弟弟,也不知道她弟弟以後會被怎麼安排。」
這種事情看過再多還是會唏噓。受到工藤感染似的,服部也覺得有點難過了起來,不過他很快恢復了精神催促對方繼續講述案件。
「動機就是這樣了,犯案手法用口述的講不太清楚,詳細的就先不談,反正我的重點不在這裡。」
對哦。服部後知後覺想起來,他好像是要說戀愛話題來著⋯⋯等等,不會吧!?
「難道說工藤你,暗戀的人是西野凜!?」
「⋯⋯哈?當然不是啊!」
07
「當然不是啊!」
黑羽快斗激動地站起身,又在其他客人的目光中悻悻然坐下。他把原先裝著布朗尼的空盤子推到一旁,拿起小湯匙戳了戳另一個盤子裡的布丁。
「我跟那個西野凜根本不認識,在兇殺案現場對犯人一見鍾情這種事就更不可能了,在你眼中我到底是怎樣的形象啊?」
「所有女性都能劃進守備範圍的形象吧。」
「⋯⋯等一下,這是你對我的印象還是你對怪盜基德的印象?」
「這兩者有差別嗎?」
「差別可大了吧!?」
關於自己不是怪盜基德這件事,黑羽快斗已經數不清跟白馬澄清過幾次了,那傢伙還總是設這種套給他跳,還真是夠執著的。黑羽忿忿地舀起一勺布丁一口吃下去,打算用甜點來治癒被偵探戳得千瘡百孔的心。
「既然不是西野凜,那就是藤⋯⋯」
「也不是藤井陽菜啦!我甚至沒跟她說過話欸!你破案的時候也都是這樣無憑無據亂猜嗎!」
「那當然不是,不過黑羽君也沒有給我足以推測出結論的線索,我只好盲猜了吧。目前為止提到的女孩子不就只有這兩位嗎?」
「⋯⋯」黑羽快斗的視線飄了飄,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所以說⋯⋯我只說了是戀愛諮詢,並沒有說對方是女孩子吧?」
白馬:「⋯⋯?」
不是女孩子,也就是說對方是同性了?白馬探恍惚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覺得世界觀受到衝擊。
「⋯⋯黑羽君,你說的戀愛對象,該不會是工藤君吧?」
08
「就是你說的那樣啦。」
小聲證實了服部的猜想,工藤執起杯子擋住臉,試圖遮掩蔓延到臉上的熱度。在別人面前親口承認自己喜歡的人對他來說還是有點過於羞恥了,更別說他喜歡的對象同為男性、甚至還是自己的宿敵。
服部倒抽了一口氣。倒不是說他是個死板的人,僅有幾次工藤在他面前提起怪盜基德時的神情確實都跟平常不太一樣,不難猜到基德在他心裡確實佔有特殊的位置,只是在此之前服部都沒有想到這方面。現在知道真相後,想起以往有關這兩人的種種似乎都帶著一層閃光。
「⋯⋯很難接受嗎?」
「呃,也不是⋯⋯好像有點意外又不是太意外。」服部撓撓頭:「所以,是突然喜歡上的?」
工藤愣了一下,低頭陷入沉思。
他沒有想過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對方的這個問題。肯定不是學園祭那天才突然有感覺,究竟是什麼開始,自己對於預告函的期待逐漸從純粹棋逢對手的興奮,摻入了像是要去與誰私會般雀躍的隱密心情?是在他裝作不小心從天台邊緣掉下去,而那人憑著白色羽翼欲飛過來接住他時,瞬間流露出的焦急眼神打入心底的時候?是那人在美術館坍塌前的海底通道,聽聞他的計畫後低聲問「那你呢」的時候?還是在新加坡不慎從頂樓摔落,那人義無反顧跟上來伸長了手把自己拉進懷裡,臉上明顯鬆了一口氣的神情映入眼簾的時候?
那天在案發現場,隨著燕尾服蒙面俠偶爾做出怪盜基德風格裝模作樣的發言,以及越來越毫無掩飾的、黑羽快斗原本的性格漸漸展露在他面前,工藤想起了許多兩人過去一同經歷過的事件。除去怪盜在人前華麗、紳士卻顯得不太真實的一面,私底下的怪盜基德在一次次的共同合作中逐漸鮮活了起來,這次意料之外的相遇更是補足了他在工藤印象中那個模糊身影的最後一塊碎片。
那天之後,怪盜基德不再只是華麗無畏的國際大怪盜,更是那個喜歡用小魔術來惡作劇、吃到甜食就能維持一整天好心情,總是掛著陽光笑容的活潑少年黑羽快斗。
思考了一陣,工藤緩緩開口。
「他身上讓人心動的閃光點太多了。」他說:「很難說清楚真正讓我淪陷的是哪一個瞬間,魔術師本來就擁有許多不同的面貌,更別說他還是那個狡猾的小偷。這些各自代表了他性格某一角的碎片合併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黑羽快斗。」
「而我所做的只是循序漸進地剝開他的偽裝,找出那些被他隱藏在精緻包裝底下的真實。」
09
「稱不上是一見鍾情啦,我很久以前就有關注工藤了,你們不是都說我們倆長得很像嗎?」
黑羽快斗聳聳肩,手裡的布丁不知不覺也被他吃得只剩下空盤。白馬一臉複雜地看著他拿起下一盤芒果慕斯,現在開始擔憂他明顯攝取過量的糖分似乎也無濟於事。
黑羽君平常好像也沒什麼運動,卻到現在都還能維持身材,果然是因為怪盜基德晚上的活動吧。
「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還是青子告訴我的,她指著報紙頭版說明明都是同齡人,外表也長得這麼像,人家工藤新一這麼有成就,我卻還在上課睡覺。喂喂,長得像歸長得像,那個高中生偵探關我什麼事啊?為什麼我非得被放在一起比較不可,完全不明白其中的邏輯啊!我當時只覺得莫名其妙,甚至因為突然被拿來比較的關係,對工藤的第一印象實在不是很好。」黑羽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後來偶然在案發現場看見他的推理秀⋯⋯不得不說,我的視線立刻就被吸引了,或者應該說驚艷吧。」
鐘樓上的那一槍只讓他覺得是囂張的挑釁,後來透過報章雜誌所了解的工藤新一是意氣風發、自信張揚的少年,再後來,在杯戶大飯店頂樓放煙火的那個男孩讓他感受到的,就是棋逢對手的驚喜與刺激。在此之前他對十七歲的工藤新一並不了解,媒體所展現的畢竟只有片面,他不知道那個張揚的少年是被刻意塑造的形象、還是因為有了江戶川柯南的經歷,才讓工藤新一被打磨成現在這樣閃閃發光的寶石。
黑羽快斗有時候覺得他們相遇得太晚,有時候卻又覺得,他們正相遇在最好的時候。沒能阻止對方身上發生的變故固然遺憾,但沒有那些變故,也許他們也不會擁有足以讓彼此願意交付真心的靈魂。至少還不算太晚,黑羽快斗想,說得誇張點,這次在帝丹的相遇就像是命運的安排,彷彿在宣告兩人的關係還能再更靠近。
所以,真的伸出手的話也能被握住的吧?
「難得看到黑羽君露出不確定的表情。」白馬略感意外地挑起眉,適時拉回了黑羽的思緒:「黑羽君不是一直都對自己過分自信,認為自己絕對不會有輸的一天嗎?」
「⋯⋯」雖然仔細想想這句話好像是鼓勵,但怎麼這傢伙說出來就這麼讓人不爽?黑羽磨了磨牙:「那還真是謝謝你啊!魔術師當然要時刻表現出自信的一面,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要如何讓觀眾信服?所以快改改你失禮的口氣吧,偵、探、君。」
「我只是陳述事實,不過如果黑羽君認為失禮的話我也可以收回。」
「收回有什麼用啊!而且聽起來更讓人火大了啊,魔術師跟偵探果然就是不對盤⋯⋯」
「也許是因為怪盜跟偵探屬於對立的立場,跟魔術師這層身份沒有關係。」
「這套『黑羽快斗=怪盜基德』的理論也盡快收回好嗎。」
10
「說了這麼多,所以你們到底交往了沒啊?」服部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又補上一句:「在那之前,你們學園祭那天究竟是怎麼搞上的?既然都碰到案件了,應該沒有心力談戀愛才對啊?」
「不,算是同時進行吧。我跟怪盜基德本來就一起經歷過不少事件,雖然大多時候都是你追我跑的關係,但也有幾次並肩的經驗。蘭他們跟孩子們被押在遊樂園當人質那件事你應該還記得,嘛,那時的白馬君就是怪盜基德假扮的。你大概也聽蘭說過她跟園子操縱飛機迫降那件事吧,那時候也是因為有怪盜基德幫忙我們才能平安降落。還有之前那個回憶之卵的事情也是⋯⋯啊啊,總之學園祭那天他幫了不少忙,感覺像回到了以前以偵探跟怪盜的身份相處的時候,但是又不太一樣,因為他現在只是黑羽快斗。無關那些驚險刺激的對決,平常的他即使是一個笑容也依舊那麼耀眼,在陽光下看著他的感覺,跟夜色中那個月下的魔術師截然不同,矛盾又莫名和諧。心裡多少有點被觸動到了。」
工藤瞇起眼睛回憶著,服部抬頭看見他有點愣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工藤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稱不上溫柔,但是很放鬆,能看出他在提起口中那個名字時是帶著信賴甚至是一點小驕傲的。
像是在說——看,那是我喜歡的人。
「⋯⋯工藤!」
「啊?呃,你幹嘛露出那麼噁心的表情?」
「哪裡噁心啊?我是在為你高興啊!」服部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滿臉感動:「之前你被甩掉的時候我有多擔心你知道嗎!」
「喂,放開⋯⋯我不是被蘭甩掉好嗎,我們是和平協議分手。」工藤翻了個白眼。
「那也是因為人家女孩子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又想顧及你的面子吧!」
「?服部,你不要越說越過分喔。」
「沒什麼不能說的吧,反正你現在也找到新的對象了。」服部聳聳肩放開他往後靠回沙發椅背上。
工藤噎了一下,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啊、其實,我們也還沒交往啦。」
「哦!果然!我就說嘛!工藤的動作怎麼可能這麼快,才一次見面而已就到手了!」
「⋯⋯總比某些人拖了一年半載才敢告白來得好。」
「喂,我聽見了!」
工藤端起杯子假裝沒聽見。
服部撇撇嘴又提出了新的疑問:「不過,你那天有揭穿他的身份嗎?你怎麼肯定他就是怪盜基德?」
「不會錯的,肯定就是他。雖然不是一直都有,那天我看著他的時候,有時會從他身上感覺到怪盜基德冷冽的氣息。他也是個魔術師,也很擅長安撫女孩子,他的一些小動作、笑起來的模樣,都跟怪盜基德有很高的相似度。還有他的背影跟側臉⋯⋯」
「背影?」
「啊啊,你大概不知道,怪盜基德偷到寶石之後都會把寶石對著月亮看,像這樣。」工藤微微仰頭,舉起手模仿基德對著月光檢查寶石的樣子:「我趕到時常常能看到他的這個舉動,有時候是背影、有時候是側對著,那時候的他總讓我覺得跟平常不太一樣。」
聽見腳步聲的時候他會回過頭,還來不及將情緒收好的那一瞬間工藤能看見他跟平時不同的表情。那不是屬於「怪盜基德」,也不是屬於「黑羽快斗」的眼神。工藤更願意相信那是在黑羽所有社交面具下,最不經掩飾的他。帶著不易察覺的脆弱和孤寂,卻依舊挺直腰桿,即使是一個人獨處時也習慣性將那些負面情緒壓在他的驕傲自尊和責任心底下。
每當那時候,工藤總有種衝動,想現在就伸手擁抱他。
「⋯⋯所以你現在是在跟我說,你光靠側臉跟背影就能確定這個人是怪盜基德??」服部一臉複雜:「不是,工藤。我不知道兩個男人的戀愛是不是都這樣,但你們真的好肉麻。」
「服部,閉嘴吧。」
11
「閉嘴吧!白馬你是不是根本沒有談過戀愛啊?沒吃過豬肉總該看過豬跑啊!」黑羽覺得白馬探簡直就是來拆他台的:「不要小看魔術師的觀察力啊!在這方面我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對我肯定不是完全沒有感覺!」
白馬冷靜地拿起餐巾紙擦嘴:「既然黑羽君這麼有自信,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成功把工藤君變成男朋友?」
這簡直毫不留情戳在痛處上,黑羽蔫了下來。
「再怎麼說都不可能見面第一天就告白吧⋯⋯這也太奇怪了,說不定本來積攢起來的好感度也會瞬間清零啊!」
「這方面黑羽君不是很擅長嗎,怎麼不試著把人約出來。」
「我也一直想著要約,只是我的手機他有自己的想法。」
「慫可以直說。」
「這不是慫!魔術師是製造浪漫的專家,約會這種事情怎麼可以草率啊,肯定要先做一番規劃啊!」
「人都沒約出來,還有什麼能規劃的?」白馬探的評論依舊一針見血:「黑羽君規劃什麼了嗎?」
「⋯⋯」黑羽被打擊得傾身向前癱在桌上,旁邊一小疊的空盤搖搖晃晃。
白馬探挑起眉:「所以今天約我出來是想諮詢這個?」
以前自己肯定沒想過有一天會被怪盜當成戀愛諮詢的對象。他忍不住想。
黑羽又露出了有些過於誇張的憂鬱神情。
表現得有自信跟實際上有自信是兩回事。
在一次又一次的月下對決中,黑羽基本上可以確定工藤對怪盜基德不是沒有感覺,至少不只是一個罪犯,有時候也可以互相信賴。眼睛不會騙人,工藤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眼中洩漏了什麼,黑羽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是跟他看著名偵探時如出一徹的眼神,不僅僅是欣賞與敬佩,更多的是在這之上,建立於一直以來的無聲默契下,一點點堆砌起來的更深層的感情。
但是與之不同的是黑羽快斗跟工藤新一之間的關係。除去偵探與怪盜的身份,他們兩人毫無關聯,要不是這次被青子拖去參加帝丹高中學園祭,大抵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一次巧合說明了什麼呢?黑羽可以說它是命中注定,但轉念一想,說不定也是一種警示。工藤新一並不認識黑羽快斗,他會放任黑羽在破案的時候跟前跟後,純粹是因為他懷疑黑羽就是怪盜基德,被工藤注視著的時候,黑羽總覺得對方好像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意識到這點之後,這甚至讓他有點吃醋。
怪盜基德可以的話,黑羽快斗就不行嗎?
他也不是真的想思考這麼尖銳的問題,畢竟如果工藤真的拋下怪盜基德轉而喜歡上黑羽快斗的話,黑羽自己也不會高興。所以這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必要且無解的問題,幾乎稱得上是無理取鬧了。
「黑羽君。」白馬放下紙巾,斟酌了一下措辭:「你現在的表情告訴我,你正在鑽牛角尖。」
「偵探好厲害——」黑羽棒讀。「確實是啦,我自己也覺得是鑽牛角尖,但有什麼辦法啊,戀愛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沒有談過戀愛的小少爺才不會懂。」
「如果黑羽君是這麼認為的,那我現在坐在這裡根本沒有意義。」
「⋯⋯」黑羽不說話了。
白馬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所有的鑽牛角尖都是由於陷入了自己的思考誤區,你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所以,黑羽君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換個方式想?」
「錯。你應該停止思考,相信直覺。」
12
「你們沒有再約出來?喂喂,不是都已經交換聯繫方式了嗎!工藤,你不會還在等那小子發預告函吧?」
「那當然不是,但告白這種事⋯⋯」
「你在說什麼啊,當初在倫敦告白的衝勁都去哪了?這種事磨磨蹭蹭還算是男人嗎!」
「這句話還是還給你吧,服部。」
「囉嗦,現在要講的不是我!你真的打算每次都等他主動?工藤,機會不會永遠等你。」
「這我當然知道!」
「那就拿起手機!」趁工藤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服部眼疾手快拿起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得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好意思的話我可以幫你編輯訊息,怎麼樣?現在就約他出去吧?就算不是立刻告白,要釐清彼此的感情,你們總得有除了基德犯案現場以外的相處機會吧?」
工藤抬手捂住了臉。
13
「黑羽君不是很擅長應付這種事嗎?只是發出邀約訊息,不會還要我來代勞吧?」
「不需要!可惡,為什麼我非得被白馬偵探牽著鼻子走不可⋯⋯」
「戀愛使人降智啊,黑羽君。」
14
同一時間,在米花市的工藤宅以及江古田市的某咖啡廳裡,兩部手機同時響起訊息提示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