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邂逅日賀文
※又名《How old are you:怎麼老是你》(別信)
※新一沒有跟酒廠相遇
※又名《How old are you:怎麼老是你》(別信)
※新一沒有跟酒廠相遇
【快新】相遇概率論
工藤新一,日本警界的救世主,現在正因為回家路上突然下大雨而被困在路邊的遮雨棚下。肩膀濕了一大片,腳底的襪子踩下去就能擠出水來,長褲也溼答答地黏在腿上,讓工藤渾身難受。
早知道就不該信氣象預報的,他苦惱地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內心直嘆氣。看這架勢雨應該還會下一陣子,接下來原本的計畫大概也要往後推延了,總不能用書包擋在頭上一路跑回家,這還有一大段距離呢。
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給阿笠博士,手機卻在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宣告電量耗竭並自動關機,他愣了愣。
⋯⋯運氣太差了。
與夏日的雨同時到來的還有悶熱,工藤扯鬆了領帶略有些煩躁。他剛從案發現場離開,褲腳還沾有一小片血跡,被雨水暈開了一點,看起來著實狼狽,偏偏現在就只能站在這裡等雨停。
他躲雨的這條街上大多是餐館,大約是平日午後以及雨天的緣故,街上行人並不多,也因為已經過了午餐時間,店家大部分都掛上了準備中的牌子。雨聲並未停歇,甚至稱得上嘈雜,也正是這樣的雨聲將這條街分割成另一個小小世界,街邊的店家幾乎都沒有亮著燈,因為陰雨而比平時光線略暗的無人街道總是引人遐思,工藤感覺自己好像一腳踏進平行時空,被藏在了雨幕後,與所有人分隔開來。
因此也得以靜下心來放任大腦天馬行空,工藤沉默地拉了拉被雨水浸濕的衣領,恍然記起以前也有過一次忘記帶傘而被困在路上的情況。
那是中學時候的事,他興高采烈地在書店買了新發售的推理小說,準備回家好好研讀,走出書店卻發現外頭下起了滂沱大雨,先前趕著出門就沒想到要帶傘,誰知道就這一個小時的時間,雨勢已經大到沒辦法以外套或包包做遮擋冒雨奔跑回家了。
他站在書店門口兀自懊惱,就見身旁伸出一隻握著玫瑰的手,沒等他疑惑,少年清亮的嗓音隨即傳入耳中。
「Three、Two、One!」
玫瑰輕巧地一翻,一把折疊傘取代玫瑰出現在那隻手中。工藤愣了半晌,直到折疊傘又往自己面前遞了遞,才面帶遲疑地接過去,「呃⋯⋯謝謝?」
「不用謝啦!剛好多帶一把傘,這個送你吧!」
工藤低頭看了看手裡淺藍色的傘,再度抬頭時眼前多了一名亂髮少年,對方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衝他安撫性地眨眼。少年揚了揚手中握著的另一把靛色折傘,似乎是在向工藤示意自己說有多帶一把並不是謊話,接著便撐開傘率先走進雨中。
被靛色傘面遮住大半的背影在雨幕下像被籠上一層紗,少年抬手頭也不回地朝工藤揮了揮,不久便消失了身影。
相似的局面讓工藤突然想起這段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往事,他揉了揉鼻子,不禁有些沮喪地想,這次大概真的要在這裡等到雨停了。
大雨還在下,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聽雨聽膩了他就看著對面的街道出神,嘩啦啦的雨聲蓋過身後接近的腳步聲,等工藤新一注意到的時候,肩上已經被輕拍了兩下。
「客人您沒帶傘嗎?不嫌棄的話,這把傘可以讓您拿去用。」
他回過頭,與自己長相相似的亂髮少年手裡拿著把透明傘站在身後露出禮貌性的微笑,眨眼的模樣與記憶中的身影重疊在一塊。
工藤新一這才發現自己身後是一間花店,剛才鐵門還是緊閉的,現在已經拉起來了一半,正是能讓人彎著腰出入的高度,從底下能看見店裡的燈全暗著,看起來尚且沒有要營業的意思。少年似乎是剛從店裡鑽出來,白色襯衫整排扣子大敞著,露出內襯的藍色上衣,加上那頭有些毛躁的髮型讓他顯出幾分孩子氣。
他腳邊是一箱修剪好的玫瑰花枝,因為排列得整齊,工藤粗略一眼掃過去就能看出來,總共五十朵*。
工藤想起家裡那把帶回家之後就沒再用過的淺藍色折傘,他伸手接過少年遞來的透明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謝謝。對方也回以笑容。
說不定沒認出他吧。眼神相觸了一瞬便立刻移開,工藤心不在焉地撐起傘,又朝少年點了點頭,這次由他先走入雨中。
這是工藤新一與黑羽快斗的第二次見面。
§
工藤新一原本以為那兩把來自陌生少年的傘都沒有機會歸還了,沒想到他們還會有第三次巧遇。
寫上「致工藤夫婦」五個大字的邀請函被送至工藤宅的信箱,最關鍵的兩位收件人卻遠在太平洋彼岸,透過遠洋電話,有希子一聲令下讓自家唯一的寶貝兒子代替他們出席邀請函中所說的酒會。
「喂喂,我還不能喝酒啊⋯⋯」
「不能喝正好!就不用應付那些煩人的邀約跟阿諛奉承啦!」工藤有希子笑瞇瞇地宣布寶貝兒子抗議無效,「好啦,就代替我們出席一下嘛,當天還會有很多表演節目喔,肯定會很有趣的!而且出席者中不乏當紅明星,就當是去看美女認識名人也不錯嘛?」
說得跟他會有興趣似的。工藤新一瞇起半月眼,卻無法推拒自家母上的要求,只好無可奈何地應下來。
那是藝能圈一名大前輩每年這時候固定舉行的酒會,那位前輩與工藤夫婦都有交情,因此每年的酒會他們夫妻倆都會一同出席,今年雖然沒趕上回國,面子還是要給的,就是難為工藤新一得被迫營業幾個小時。
今年的酒會地點是那位大前輩名下一座別墅的庭院裡,難得在露天場所舉辦,那天天氣好,就連燈火通明的都會區都能在夜空中看見五六顆明亮的星星,月亮彎彎的勾起嘴角,以溫柔的笑容俯瞰著人們。工藤在這樣明朗的夜色下心情也從被迫出席酒會的不耐中提升了幾分,無論如何食物總是無辜的,就當是來白吃白喝一頓就行了。
除了眾星雲集,這場酒會引起關注的原因還有每年都讓人會心一笑的演出。酒會現場都是藝能圈名人,普通的演出節目很難吸引這些表演行家的目光,因此酒會上的節目總是用盡巧思,在業界評價相當高,甚至有很多人是衝著表演節目才出席。
然而,不管是在場的明星還是即將開始的演出,在工藤新一眼裡都沒有填飽肚子重要。方才進場後已經先代父母向主辦的業界前輩打過招呼,盤算著想在這裡解決晚餐後就離開,藤峰有希子息影多年,對圈內的影響仍與還活躍於大銀幕時相差不遠,這次現身的人只有工藤新一,想藉機攀關係上位的小明星可不少,工藤光是想像就覺得麻煩。幸好由高級酒店供應的餐點還是很有品嘗的價值,這是唯一值得工藤慶幸的事情了,他端著盤子和玻璃杯找了個燈光照不太到的角落,打算就著月光好好享受這一餐。
然後他才知道,原來傳說中酒會上萬眾矚目的表演節目不是誇大其詞,而是真的會讓人不知不覺把目光投向舞台。
「Ladies and jentlemen, it’s a Show Time! 」
每個詞尾上揚的話音、神秘而帶著戲劇性的語調、摻雜其中少年張揚自信的笑意——很熟悉,工藤新一聽過這個嗓音,不是出自自己的聲帶,而是另一個與他連長相都相似的少年。
他猛然抬起頭,舞台上身披銀白月光的表演者緩緩抬手,白色手套包裹的食指豎起抵在唇前,工藤覺得那人好像隔著滿場的觀眾直直望了過來,還眨了眨眼,一如他們初見的那個雨天。
「Three、Two、One!」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指,大量白鴿整齊地自他身後分別向左右兩側振翅而起。月光與白色的小傢伙們連成一片,點綴在夜空中像是七夕為戀人搭建的鵲橋。
魔術師滿臉笑容地踩在橋的那端,恍惚間,工藤新一覺得這座鵲橋彷彿已經延伸到自己腳下,只等著他隨時抬腳向那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暗自搖頭,心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喝到含酒精的飲料了,不然怎麼會做這種毫無邏輯的聯想。
台上少年故作驚訝地拉了拉身上的西裝外套,發現新大陸似的掩嘴偷看了眼觀眾,伸手在西裝內側摸索一番,從懷裡又掏出了兩隻被遺漏的鴿子。他抬手放飛鴿子,接著衝台下露出滿意的笑容。
觀眾們善意的笑聲和掌聲歡呼充滿整座庭院,一場精彩華麗的魔術秀便在熱切的氣氛中展開。
玫瑰、硬幣、撲克牌,工藤從原本的意興闌珊到不由自主受演出吸引,等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全神貫注地盯著台上魔術師的動作,連手裡的食物都沒再動過。
工藤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令他驚豔的演出。
不過其他人關注的是魔術本身,而他關注的是魔術背後的巧妙手法——哦,還有將它們呈現出來的魔術師。
舞台上冷色調的光線與煙霧相映,魔術師勾著嘴角以絢麗的魔術技巧配合舞台效果營造出神秘莫測的氛圍。雖然隔著手套看不太出來,工藤新一盯著他靈活動作的雙手心想,那底下包覆著的肯定是修長好看、握著就會讓人感到安心的一雙手。
那天就是那樣的一隻手以玫瑰作為媒介,將那把與他眼睛顏色相近的折傘交到工藤手中。少年在滂沱大雨中消失蹤影,他撐開傘的時候,卻彷彿還能嗅到那人身上有些熟悉的、帶起些微戰慄和興奮感的冷香。
從傘面上飄落的玫瑰花瓣被工藤伸手接住,出於某種自己也搞不懂的心思,他將那片花瓣好好地夾進常用記事本的最後一頁,直到今天都隨身攜帶著。
掌聲雷動的剎那工藤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酒會一直待到尾聲,魔術師單手置於胸前朝台下傾身,在接連不斷的喝采聲中完成謝幕。工藤看了看手裡沒吃過幾口的點心嘆了口氣,本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他又走到桌邊去取了一杯奇異果汁並在較為不起眼的座位落坐,決定解決完自己拿的東西再離開。
「嘿。」一隻食指點了點他的肩膀,工藤回過頭,正對上方才在舞台上極力盛放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打擾你用餐⋯⋯請問,你就是那個名偵探工藤新一嗎?」
他的聲音很好聽。即使已經聽過不只一次,方才也聽見了他表演時極具誘導性的聲調,但當少年乾淨清澈的嗓音在他耳邊喊他的名字時,工藤心裡卻生起一絲不一樣的感受。「名偵探」三個字在少年口中加重音滾過一圈,像是在調侃又帶著幾分繾綣,軟綿綿地輾過偵探心裡,把心跳都帶得急促了一點。
既然是代表父母出席,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工藤放下餐具擦了擦手,很有禮貌地將手掌遞過去,「我是工藤新一沒錯,你是⋯⋯?」
「我是剛才表演的魔術師!我叫黑羽快斗,名偵探看了我的演出嗎?感覺怎麼樣?」少年同他握了下手,掌心相觸不到兩秒便鬆開,精準的社交距離。
「看得很開心,十分精彩的魔術秀。」工藤配合地點點頭,想了幾秒,又忍不住補上一句:「不過你第二個魔術,那張紙牌其實是被你藏在⋯⋯」
——魔術師最忌諱被當場揭露魔術手法。
當時大腦還處在興奮狀態的工藤新一並沒有意識到這點,但黑羽快斗卻也沒有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揭秘,反而笑瞇瞇地注視著他,偶爾輕輕附和幾聲,在偵探提問時也都耐心回答了,對待無理的揭密者的態度幾乎可說是縱容。
待工藤發表完自己的推理並喝了口飲料潤喉,這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拆台行為有多失禮,連忙向黑羽表示自己並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偵探的本能讓他看見謎題就會想去破解。
「我只是想說黑羽君的魔術真的很厲害,上一個讓我有這種感覺的還是一位小偷。」講到這裡,工藤有些遺憾地瞇了瞇眼,「據說也是會魔術的傢伙,他視線誘導的手段也挺厲害的,不過把魔術用在偷盜上實在讓人無法認同,當時沒抓住他總覺得有點可惜。」
黑羽做出有些驚訝的神情,「小偷?我還以為工藤君只負責刑事案件呢。」
「啊啊,一般強況下是這樣沒錯,那天只是剛好路過就幫忙了下。話說回來,當時現場的一般民眾也很誇張,我過去還沒有看過哪個小偷像偶像一樣,犯案時會聚集這麼多觀眾為他加油。」
「工藤君這麼說,我好像知道那位小偷是誰了——」黑羽眨了眨眼,神神祕祕地湊頭過去靠近他,在跟著湊近的工藤疑惑的目光中壓低聲線小聲續道:「——怪盜基德。對吧?」
「這麼說⋯⋯那天民眾口中喊的好像確實是這個名字。」工藤有些不確定。
「喂喂,不是吧,名偵探居然連自己要抓的罪犯叫什麼名字都沒問清楚嗎?這可是不尊重表演者的行為喔!」黑羽誇張地睜大眼睛提高聲調,工藤眼角一跳,直覺對方要做出某種他不願意聽到的發言。
果然,在恨鐵不成鋼地嘆口氣之後,黑羽眼珠子一轉便挑起嘴角綻開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抬手伸出食指點上偵探的心口,挑著眉在笑意裡帶上了點挑釁。
「所以說我果然沒看錯啊,名偵探——那位怪盜也是一名魔術師,如果說我們是利用華麗手法且富有創造性的藝術家,那麼偵探就是跟在身後吹毛求疵,充其量不過是個評論家罷了。」
§
工藤跟黑羽交換了LINE。
雖說有了聯繫方式,但工藤實在是被黑羽那天的一番話氣到不太想跟他聊天,因此兩人的對話窗中依舊只有最初打招呼時互相發送的貼圖。
那兩把傘也還放在工藤宅的傘架上,工藤甚至還沒有向黑羽確認過他是否是那兩把傘的所有人。只是在氣象預報告知會下雨的日子裡,從傘架上抽出雨傘時會不由自主地多看那兩把不屬於自己的傘幾眼,攤開記事本時偶爾也會下意識翻到最後一頁,檢查那片被夾進來的花瓣是否還在。
這樣的僵局一直到怪盜1412號發出預告函才被打破。
工藤對小偷毫無興趣,要不是園子把那傢伙發來的預告函給他破解,他也不會再插手竊盜案。本來的確是想拒絕的,奈何破解暗號實在是每個偵探都無法拒絕的娛樂,再加上他解開謎底後請博士幫忙調查的結果——怪盜1412號,人稱怪盜基德。
那不就是上回躲了他一槍後成功逃跑,還被黑羽快斗拿來嘲諷他的小偷嗎?
工藤立刻就被激起了微妙的好勝心,他點開黑羽快斗的聊天窗口,第一次決定主動向那個囂張的魔術師搭話。
『黑羽,你是怪盜基德的粉絲吧?』
發送出去沒過幾秒,已讀的字樣就在對話框左下角跳出,黑羽的回應也來得很快。
『也不太算是粉絲啦,只是同為魔術師多少會關注一點同行的消息嘛,怎麼了突然問這個?名偵探粉上基德了?』
『笨蛋,怎麼可能啊!我收到了破解基德預告函的委託,剛剛全部解出來了,想聽聽你的想法。』
『哦?我記得預告函是昨天才發出的吧,真不愧是名偵探!那麼,讓我見識一下名偵探的推理能力吧?』
這傢伙為什麼總是能把話說得這麼令人生氣?工藤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平復好情緒繼續以打字的方式跟LINE那端的魔術師進行交流。
從那之後,兩人開始斷斷續續的在LINE上聊天,意外地發現他們竟然很多方面都很合得來,工藤也差不多習慣了黑羽偶爾會冒出的囂張發言,甚至還會幼稚地反擊回去,一來一往間兩人也逐漸熟悉起來。
預告日很快便到來,工藤順利拿回了寶石,這次卻也沒有抓住國際大怪盜,倒是被對方高超的變聲技巧嚇得不輕。他在LINE上隨口向黑羽吐槽怪盜基德的投機取巧,黑羽回了一長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過來,氣得工藤直接已讀不回。
即使關係日漸熟絡,但誰也沒有提起留在工藤宅的那兩把傘,兩人間的交集依舊止步於社交平台上的聊天,明明居住地也就三站地鐵的距離,卻沒有人提出要出來見面。
可即便如此,他們的第四次見面還是同前面三次一樣,在偶然的情況下發生了。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孽緣吧。難得被女孩子拖到超市買東西的工藤新一盯著不遠處身穿員工制服的眼熟身影,不由得頭痛了起來。
導購這份工作顯然很適合黑羽快斗,工藤在等待女孩子們跟主婦廝殺回來的時間靠在商品架邊,目光時不時瞟向駐點在架子另一頭的黑羽,發現這傢伙對討客人歡心非常有一套。
這時間來逛超市的還是主婦居多,只見黑羽一口一個姊姊,把一群中年大媽哄得笑呵呵的,手裡捏著魔術師送的玫瑰,被忽悠買了多少零食也全然不在意,甚至還有人已經拉著黑羽想給他介紹女朋友。
嘴角抽了抽,工藤完全沒想摻和那傢伙被主婦圍攻的現場,他樂得在一旁看戲,只是在黑羽接過大媽的手機看對方女兒的照片並大大誇讚的時候感到一絲微妙的不高興。
不過話說回來,之前在雨天見面的時候黑羽明明是在花店工作吧,上次見面就接了魔術表演,這次居然變成超市導購⋯⋯這傢伙的工作也太多了吧?
主婦群總算散開,工藤也直起身想離開去找毛利蘭,黑羽卻終於朝這邊看過來了。等他注意到的時候,年輕的導購先生已經搭上他的肩,衝他擠眉弄眼。
「真巧啊名偵探——跟女朋友來買東西?」
「⋯⋯就跟你說過我跟蘭不是那種關係了。」
工藤瞇著半月眼撥開他的手,黑羽也不在意,他聳聳肩又笑嘻嘻地從旁邊的架上拿來一組顯而易見是情侶對杯的馬克杯,「我看名偵探在這裡站很久了,肯定是對這個有興趣吧?不用害羞嘛!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組對杯現在正在做促銷,情侶購買的話可以買大送小,這組攪拌棒也能一起帶回家——」
「哈?所以說我一個人哪來的情侶,蘭不是⋯⋯」
「欸,名偵探腦中的人選只有蘭小姐嗎?」黑羽輕快地打斷他的話,魔術師將杯子放回架上,趁工藤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往前一步猛地湊近偵探,那張臉瞬間在眼前放大驚得工藤反射性往後退了兩步,被黑羽得寸進尺地逼到商品架邊,背後緊貼著架子,身前一臉壞笑的黑羽快斗湊得極近。黑羽抬起一邊胳膊撐在架上,將工藤新一困在架子與自己的臂彎之間,完美的壁咚姿勢。
工藤嚥了口唾沫,他下意識抬手抵在對方肩上做出推拒的姿勢,不知為何卻也沒有出力將人推開,只覺得現在的狀況有點不妙。
之前都沒有發現,靠得近了就能聞到黑羽快斗身上混雜的巧克力和奶香,不知道是在零食區旁站久了被熏上的、還是他本來就自帶這樣的味道,像個小孩子一般。工藤不由自主對上黑羽的視線,以往總是淬著光的漂亮藍色如今似乎暗了一些,深邃得像是即將把臂彎間的人吞噬殆盡,工藤繃緊神經,感覺自己被他的目光釘在原地,說不出話也無法動彈。
黑羽側頭又往他頸邊湊了湊,柔軟的髮絲有幾縷蹭到工藤的脖頸,引起細微的癢意,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耳根,工藤的雙腿幾乎忍不住地有些發顫。在這樣的距離下,除了甜點的甜香外似乎還有一絲玫瑰香氣鑽入鼻腔,黑羽極輕地笑了聲,刻意壓低的嗓音挾著曖昧的氣流在工藤耳邊炸開。
「既然名偵探都說了跟蘭小姐不是情侶關係,不如考慮一下將對象改為其他人的可能性?比如⋯⋯」
「新一!」
「⋯⋯嘖。」
被打斷了。毛利蘭的聲音自商品架另一端傳來,工藤全身一僵,抵著黑羽肩膀的手不自覺收緊,整個人散發著顯而易見的緊張情緒。雖然不情願,但黑羽眼角餘光已經瞥到了少女接近的身影,只好惋惜地收回手直起身,臉上的笑容又轉為原本的單純無辜。
「蘭小姐來得好快!那麼接下來的話就留到下次見面再說吧?在那之前——」黑羽再度抬手,這回是伸出食指戳在偵探心口,與上回在酒會相遇時同樣,像穿過了衣服和皮肉直接點在他心上,在那處漾開一圈漣漪,「——這裡,可別輕易交給別人啊。」
似曾相識的冷冽氣息。
工藤怔了怔,腦中好像有什麼先前被他錯過的線索一閃而過,他凝神思考片刻,想搞懂內心掠過的違和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新一!等很久了吧?抱歉抱歉,不小心買得多了點!⋯⋯剛剛那個人,是你朋友嗎?」毛利蘭小跑步來到他跟前將手裡提著的東西都塞進推車裡,接著充滿歉意地朝他合掌道歉。原本空無一物的推車幾乎是立刻就被堆滿,超市促銷活動的恐怖之處工藤算是見識到了,他回過神,看著推車裡堆成山的商品不禁無語。
「買得真夠多的,這些真的都是必需品嗎⋯⋯」掛著半月眼幫青梅將推車裡的東西整理好,工藤一邊向她解釋:「不必在意那個人啦,他是⋯⋯欸?」
偵探轉過頭,幾秒鐘前還在身旁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蹤影,只有推車把手上留下的一小束薰衣草**證明曾有人來過。
⋯⋯什麼啊,那個肉麻的傢伙。
§
工藤新一從來都不是個宿命論者。命運這種東西於他而言只不過是一種自我安慰般的心理暗示,畢竟要是任何事都是早已注定的,那努力就沒有意義了,活著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去相信自己能掌控人生,不要被所謂的宿命所束縛。
毛利蘭笑他說是因為沒談過戀愛,工藤不解,這跟戀愛有什麼關係?
「戀愛中的人啊,聽什麼歌都能想到聯想到對方,所見所想都能跟喜歡的人扯上關係,也會認為自己眼中的世界逐漸染上對方的色彩是因為命運將兩人相連的緣故,很浪漫吧?」
「⋯⋯是嗎?」工藤不以為然,雖然確實沒談過戀愛,不過他並不覺得自己談戀愛之後會連這種觀念都產生變化,也許這方面還是女孩子比較了解吧?
自從上應邀親臨怪盜基德的現場後,工藤又收到了幾次怪盜單獨發給他的預告函,對決次數多了,也愈發感受到魔術師都是棘手的生物,不管是怪盜還是那個黑羽快斗。
偵探或多或少都有點唯物主義,這點特質讓他天生就對魔術師的浪漫把戲不感興趣,無論在對決時收到多少鮮花巧克力,對於偵探而言都只是來自宿敵的挑釁或者直接看作罪犯證物。雖然如此,他收到來自那名怪盜的所有禮物都在自家櫃子裡收得好好的,並沒有上交到警視廳證物室就是了。
宮野嘲笑他暗戀成疾,他聽見這個說法時也只是朝她拋去一雙半月眼。
總而言之,命運一說在偵探看來實在虛無飄渺,但當面對一些無法解釋的巧合時,工藤腦中還是會冒出那句話——當你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無論多令人難以相信,那必定就是真相。
「怎麼了,突然說起命運⋯⋯新一遇到了什麼事情嗎?」毛利蘭有點擔憂地眨了眨眼睛,嘴角沾上的可麗餅的奶油讓工藤看得哭笑不得,左右看了看手邊並沒有餐巾紙,索性直接伸手用指腹幫她輕輕抹去。
毛利蘭愣住,臉上無法避免地浮上一層薄紅。她慌忙低下頭拿出隨身鏡假裝檢查臉上還有沒有沾到食物,暗自祈禱自己的本能反應沒有被竹馬看見。
工藤新一確實沒有察覺,就算察覺了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不過看在其他人眼裡就不一定了。
「咳咳,這是兩位的抹茶拿鐵跟濃縮咖啡——」
咖啡杯和玻璃杯被一一擺到桌上,杯底碰撞桌面的聲響有些大,惹得工藤和毛利都忍不住抬眼朝桌邊那名上餐的服務生望去——對上服務生無辜的視線,工藤愣了半晌,忍不住瞇起半月眼。
「⋯⋯又是你啊?」
毛利蘭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看,有些驚訝於他們出奇相似的長相,「是⋯⋯新一的親戚嗎?」
「不是不是,只是個路人而已。」工藤擺擺手吐槽,「就是這傢伙——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在哪都會碰到,巧合得有點過分了。」
「真的只是巧合啊,您要是誤會我是跟蹤狂我會很困擾的。」服務生的表情愈發無辜,他的眼睛是跟工藤同樣澄澈的藍色,睜圓時看起來可愛得令人難以招架。
不,就算表情再無辜,他還是真的很像跟蹤狂。
一次巧遇還好說,但兩次、三次、四次⋯⋯到現在已經是第五次了,工藤實在很難不懷疑黑羽快斗別有用心,即使他怎麼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麼理由讓對方這麼做。
「我說你啊,很缺錢嗎?」
「欸?為什麼這麼問?」黑羽眨眨眼,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看得毛利蘭臉上才剛褪下的紅色又一點點爬上臉龐。
在女孩子面前會賣萌啊。工藤在內心輕哼了聲。
「最開始是花店店員、再來是魔術師、超市導購、現在又變成咖啡廳服務生⋯⋯你到底打幾份工啊?總不會是一直在換工作吧?」
「啊啊,畢竟我是魔術師嘛!雖然技藝精湛但到底還是學生,魔術道具可不便宜啊。」黑羽誇張地嘆口氣,「當然,名偵探如果願意養我的話我也很樂意辭掉這些工作當個小白臉——」
「哈?你在說什麼啊?」
這次工藤直接哼出聲來,嫌棄的意味都快要從眼神中溢出了。毛利蘭又左右看了看,突然領悟到什麼似的抬手掩著嘴,卻遮不住微微勾起的嘴角。少女輕咳了聲,拋下一句「新一你們先聊吧,我去一下廁所」便離座,留下偵探和本業為魔術師的少年繼續他們的二人世界。
黑羽沒有錯過毛利蘭的好意,反正此刻店內客人也不多,索性不管自己正在工作的事實,直接就著她留下的空位落座了,甚至相當自然地將手肘撐在桌面上捧著臉笑瞇瞇地注視偵探。工藤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同時也對他自顧自坐下的行為感到難以置信,於是不滿地撇撇嘴,決定做出一些反擊。
「⋯⋯怪盜基德。」
「什麼啊名偵探,難得有機會跟我約會欸,沒頭沒尾的提別人的名字做什麼?」
「少跟我裝。」工藤翻了個白眼,「從你第一次跟我提起那傢伙的時候我就隱約有在懷疑了,你根本沒有要掩飾的意思吧?」
精湛的魔術手法、偶爾出現的同樣神秘且張狂無畏的笑容、喊他「名偵探」時調戲似的上挑尾音,還有很多聊天時有意無意透露出的細節⋯⋯與其說是破綻,工藤更傾向於黑羽是故意想讓他看出來的,可他不明白這個國際大怪盜有什麼理由主動向一名偵探坦白身份。
「誰知道呢?真相究竟是如何——」黑羽漫不經心地聳聳肩,沒有要承認也沒有要否認的意思,「找出答案才是名偵探的工作吧,我就不破壞偵探自我滿足的成就感了。」
還是一如往常地擅長惹惱人。工藤磨了磨牙,好不容易才壓下心底想把眼前這傢伙當球踢的想法,「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關於身份對應的證據明確,他唯一弄不明白的就是對方的動機。
拋開怪盜基德的身份不談,就算這幾次以黑羽快斗的身份同他相遇真的是巧合,偵探也不會認為這個可疑的魔術師真的沒有其他心思,哪個正常的男性會給另一位男性送花?還有上回在超市他做的那些⋯⋯
想到上次被困在對方臂彎跟商品架之間的經歷,工藤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淡紅,他故作鎮定地端起杯子,低下頭想喝一口咖啡來掩飾,卻在看見咖啡表面上的拉花時愣住了。
「名偵探居然還沒察覺我的目的嗎?」
黑羽支著下巴故作失望地拖長了話音,察覺到偵探對著咖啡發起愣來的時候,臉上終於再也止不住笑。
魔術師沒有家財萬貫,為了支撐日常開銷以及偶爾的「演出」,他從好久以前就開始同時兼職好幾份工作。學業從來不在黑羽煩惱的範圍,除了為夜晚的「演出」做準備以外,剩餘所有時間都能拿去打工,甚至還能在工作時進行踩點任務或者乾脆安排進行動計畫的一部份,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以承受的負擔。
但從鐘樓的那一槍開始,他又多了一項最艱鉅、也最需要用心對待的工作。
「名偵探,你剛剛問我到底打幾份工吧?」
「在你面前,我的工作向來都只有一個——」
「那就是追求你啊。」
咖啡上的拉花,是每次都能在他的專屬預告函上看見的熟悉字體—--
好きだ。
END
早知道就不該信氣象預報的,他苦惱地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內心直嘆氣。看這架勢雨應該還會下一陣子,接下來原本的計畫大概也要往後推延了,總不能用書包擋在頭上一路跑回家,這還有一大段距離呢。
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給阿笠博士,手機卻在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宣告電量耗竭並自動關機,他愣了愣。
⋯⋯運氣太差了。
與夏日的雨同時到來的還有悶熱,工藤扯鬆了領帶略有些煩躁。他剛從案發現場離開,褲腳還沾有一小片血跡,被雨水暈開了一點,看起來著實狼狽,偏偏現在就只能站在這裡等雨停。
他躲雨的這條街上大多是餐館,大約是平日午後以及雨天的緣故,街上行人並不多,也因為已經過了午餐時間,店家大部分都掛上了準備中的牌子。雨聲並未停歇,甚至稱得上嘈雜,也正是這樣的雨聲將這條街分割成另一個小小世界,街邊的店家幾乎都沒有亮著燈,因為陰雨而比平時光線略暗的無人街道總是引人遐思,工藤感覺自己好像一腳踏進平行時空,被藏在了雨幕後,與所有人分隔開來。
因此也得以靜下心來放任大腦天馬行空,工藤沉默地拉了拉被雨水浸濕的衣領,恍然記起以前也有過一次忘記帶傘而被困在路上的情況。
那是中學時候的事,他興高采烈地在書店買了新發售的推理小說,準備回家好好研讀,走出書店卻發現外頭下起了滂沱大雨,先前趕著出門就沒想到要帶傘,誰知道就這一個小時的時間,雨勢已經大到沒辦法以外套或包包做遮擋冒雨奔跑回家了。
他站在書店門口兀自懊惱,就見身旁伸出一隻握著玫瑰的手,沒等他疑惑,少年清亮的嗓音隨即傳入耳中。
「Three、Two、One!」
玫瑰輕巧地一翻,一把折疊傘取代玫瑰出現在那隻手中。工藤愣了半晌,直到折疊傘又往自己面前遞了遞,才面帶遲疑地接過去,「呃⋯⋯謝謝?」
「不用謝啦!剛好多帶一把傘,這個送你吧!」
工藤低頭看了看手裡淺藍色的傘,再度抬頭時眼前多了一名亂髮少年,對方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衝他安撫性地眨眼。少年揚了揚手中握著的另一把靛色折傘,似乎是在向工藤示意自己說有多帶一把並不是謊話,接著便撐開傘率先走進雨中。
被靛色傘面遮住大半的背影在雨幕下像被籠上一層紗,少年抬手頭也不回地朝工藤揮了揮,不久便消失了身影。
相似的局面讓工藤突然想起這段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往事,他揉了揉鼻子,不禁有些沮喪地想,這次大概真的要在這裡等到雨停了。
大雨還在下,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聽雨聽膩了他就看著對面的街道出神,嘩啦啦的雨聲蓋過身後接近的腳步聲,等工藤新一注意到的時候,肩上已經被輕拍了兩下。
「客人您沒帶傘嗎?不嫌棄的話,這把傘可以讓您拿去用。」
他回過頭,與自己長相相似的亂髮少年手裡拿著把透明傘站在身後露出禮貌性的微笑,眨眼的模樣與記憶中的身影重疊在一塊。
工藤新一這才發現自己身後是一間花店,剛才鐵門還是緊閉的,現在已經拉起來了一半,正是能讓人彎著腰出入的高度,從底下能看見店裡的燈全暗著,看起來尚且沒有要營業的意思。少年似乎是剛從店裡鑽出來,白色襯衫整排扣子大敞著,露出內襯的藍色上衣,加上那頭有些毛躁的髮型讓他顯出幾分孩子氣。
他腳邊是一箱修剪好的玫瑰花枝,因為排列得整齊,工藤粗略一眼掃過去就能看出來,總共五十朵*。
工藤想起家裡那把帶回家之後就沒再用過的淺藍色折傘,他伸手接過少年遞來的透明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謝謝。對方也回以笑容。
說不定沒認出他吧。眼神相觸了一瞬便立刻移開,工藤心不在焉地撐起傘,又朝少年點了點頭,這次由他先走入雨中。
這是工藤新一與黑羽快斗的第二次見面。
§
工藤新一原本以為那兩把來自陌生少年的傘都沒有機會歸還了,沒想到他們還會有第三次巧遇。
寫上「致工藤夫婦」五個大字的邀請函被送至工藤宅的信箱,最關鍵的兩位收件人卻遠在太平洋彼岸,透過遠洋電話,有希子一聲令下讓自家唯一的寶貝兒子代替他們出席邀請函中所說的酒會。
「喂喂,我還不能喝酒啊⋯⋯」
「不能喝正好!就不用應付那些煩人的邀約跟阿諛奉承啦!」工藤有希子笑瞇瞇地宣布寶貝兒子抗議無效,「好啦,就代替我們出席一下嘛,當天還會有很多表演節目喔,肯定會很有趣的!而且出席者中不乏當紅明星,就當是去看美女認識名人也不錯嘛?」
說得跟他會有興趣似的。工藤新一瞇起半月眼,卻無法推拒自家母上的要求,只好無可奈何地應下來。
那是藝能圈一名大前輩每年這時候固定舉行的酒會,那位前輩與工藤夫婦都有交情,因此每年的酒會他們夫妻倆都會一同出席,今年雖然沒趕上回國,面子還是要給的,就是難為工藤新一得被迫營業幾個小時。
今年的酒會地點是那位大前輩名下一座別墅的庭院裡,難得在露天場所舉辦,那天天氣好,就連燈火通明的都會區都能在夜空中看見五六顆明亮的星星,月亮彎彎的勾起嘴角,以溫柔的笑容俯瞰著人們。工藤在這樣明朗的夜色下心情也從被迫出席酒會的不耐中提升了幾分,無論如何食物總是無辜的,就當是來白吃白喝一頓就行了。
除了眾星雲集,這場酒會引起關注的原因還有每年都讓人會心一笑的演出。酒會現場都是藝能圈名人,普通的演出節目很難吸引這些表演行家的目光,因此酒會上的節目總是用盡巧思,在業界評價相當高,甚至有很多人是衝著表演節目才出席。
然而,不管是在場的明星還是即將開始的演出,在工藤新一眼裡都沒有填飽肚子重要。方才進場後已經先代父母向主辦的業界前輩打過招呼,盤算著想在這裡解決晚餐後就離開,藤峰有希子息影多年,對圈內的影響仍與還活躍於大銀幕時相差不遠,這次現身的人只有工藤新一,想藉機攀關係上位的小明星可不少,工藤光是想像就覺得麻煩。幸好由高級酒店供應的餐點還是很有品嘗的價值,這是唯一值得工藤慶幸的事情了,他端著盤子和玻璃杯找了個燈光照不太到的角落,打算就著月光好好享受這一餐。
然後他才知道,原來傳說中酒會上萬眾矚目的表演節目不是誇大其詞,而是真的會讓人不知不覺把目光投向舞台。
「Ladies and jentlemen, it’s a Show Time! 」
每個詞尾上揚的話音、神秘而帶著戲劇性的語調、摻雜其中少年張揚自信的笑意——很熟悉,工藤新一聽過這個嗓音,不是出自自己的聲帶,而是另一個與他連長相都相似的少年。
他猛然抬起頭,舞台上身披銀白月光的表演者緩緩抬手,白色手套包裹的食指豎起抵在唇前,工藤覺得那人好像隔著滿場的觀眾直直望了過來,還眨了眨眼,一如他們初見的那個雨天。
「Three、Two、One!」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指,大量白鴿整齊地自他身後分別向左右兩側振翅而起。月光與白色的小傢伙們連成一片,點綴在夜空中像是七夕為戀人搭建的鵲橋。
魔術師滿臉笑容地踩在橋的那端,恍惚間,工藤新一覺得這座鵲橋彷彿已經延伸到自己腳下,只等著他隨時抬腳向那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暗自搖頭,心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喝到含酒精的飲料了,不然怎麼會做這種毫無邏輯的聯想。
台上少年故作驚訝地拉了拉身上的西裝外套,發現新大陸似的掩嘴偷看了眼觀眾,伸手在西裝內側摸索一番,從懷裡又掏出了兩隻被遺漏的鴿子。他抬手放飛鴿子,接著衝台下露出滿意的笑容。
觀眾們善意的笑聲和掌聲歡呼充滿整座庭院,一場精彩華麗的魔術秀便在熱切的氣氛中展開。
玫瑰、硬幣、撲克牌,工藤從原本的意興闌珊到不由自主受演出吸引,等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全神貫注地盯著台上魔術師的動作,連手裡的食物都沒再動過。
工藤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令他驚豔的演出。
不過其他人關注的是魔術本身,而他關注的是魔術背後的巧妙手法——哦,還有將它們呈現出來的魔術師。
舞台上冷色調的光線與煙霧相映,魔術師勾著嘴角以絢麗的魔術技巧配合舞台效果營造出神秘莫測的氛圍。雖然隔著手套看不太出來,工藤新一盯著他靈活動作的雙手心想,那底下包覆著的肯定是修長好看、握著就會讓人感到安心的一雙手。
那天就是那樣的一隻手以玫瑰作為媒介,將那把與他眼睛顏色相近的折傘交到工藤手中。少年在滂沱大雨中消失蹤影,他撐開傘的時候,卻彷彿還能嗅到那人身上有些熟悉的、帶起些微戰慄和興奮感的冷香。
從傘面上飄落的玫瑰花瓣被工藤伸手接住,出於某種自己也搞不懂的心思,他將那片花瓣好好地夾進常用記事本的最後一頁,直到今天都隨身攜帶著。
掌聲雷動的剎那工藤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酒會一直待到尾聲,魔術師單手置於胸前朝台下傾身,在接連不斷的喝采聲中完成謝幕。工藤看了看手裡沒吃過幾口的點心嘆了口氣,本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他又走到桌邊去取了一杯奇異果汁並在較為不起眼的座位落坐,決定解決完自己拿的東西再離開。
「嘿。」一隻食指點了點他的肩膀,工藤回過頭,正對上方才在舞台上極力盛放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打擾你用餐⋯⋯請問,你就是那個名偵探工藤新一嗎?」
他的聲音很好聽。即使已經聽過不只一次,方才也聽見了他表演時極具誘導性的聲調,但當少年乾淨清澈的嗓音在他耳邊喊他的名字時,工藤心裡卻生起一絲不一樣的感受。「名偵探」三個字在少年口中加重音滾過一圈,像是在調侃又帶著幾分繾綣,軟綿綿地輾過偵探心裡,把心跳都帶得急促了一點。
既然是代表父母出席,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工藤放下餐具擦了擦手,很有禮貌地將手掌遞過去,「我是工藤新一沒錯,你是⋯⋯?」
「我是剛才表演的魔術師!我叫黑羽快斗,名偵探看了我的演出嗎?感覺怎麼樣?」少年同他握了下手,掌心相觸不到兩秒便鬆開,精準的社交距離。
「看得很開心,十分精彩的魔術秀。」工藤配合地點點頭,想了幾秒,又忍不住補上一句:「不過你第二個魔術,那張紙牌其實是被你藏在⋯⋯」
——魔術師最忌諱被當場揭露魔術手法。
當時大腦還處在興奮狀態的工藤新一並沒有意識到這點,但黑羽快斗卻也沒有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揭秘,反而笑瞇瞇地注視著他,偶爾輕輕附和幾聲,在偵探提問時也都耐心回答了,對待無理的揭密者的態度幾乎可說是縱容。
待工藤發表完自己的推理並喝了口飲料潤喉,這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拆台行為有多失禮,連忙向黑羽表示自己並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偵探的本能讓他看見謎題就會想去破解。
「我只是想說黑羽君的魔術真的很厲害,上一個讓我有這種感覺的還是一位小偷。」講到這裡,工藤有些遺憾地瞇了瞇眼,「據說也是會魔術的傢伙,他視線誘導的手段也挺厲害的,不過把魔術用在偷盜上實在讓人無法認同,當時沒抓住他總覺得有點可惜。」
黑羽做出有些驚訝的神情,「小偷?我還以為工藤君只負責刑事案件呢。」
「啊啊,一般強況下是這樣沒錯,那天只是剛好路過就幫忙了下。話說回來,當時現場的一般民眾也很誇張,我過去還沒有看過哪個小偷像偶像一樣,犯案時會聚集這麼多觀眾為他加油。」
「工藤君這麼說,我好像知道那位小偷是誰了——」黑羽眨了眨眼,神神祕祕地湊頭過去靠近他,在跟著湊近的工藤疑惑的目光中壓低聲線小聲續道:「——怪盜基德。對吧?」
「這麼說⋯⋯那天民眾口中喊的好像確實是這個名字。」工藤有些不確定。
「喂喂,不是吧,名偵探居然連自己要抓的罪犯叫什麼名字都沒問清楚嗎?這可是不尊重表演者的行為喔!」黑羽誇張地睜大眼睛提高聲調,工藤眼角一跳,直覺對方要做出某種他不願意聽到的發言。
果然,在恨鐵不成鋼地嘆口氣之後,黑羽眼珠子一轉便挑起嘴角綻開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抬手伸出食指點上偵探的心口,挑著眉在笑意裡帶上了點挑釁。
「所以說我果然沒看錯啊,名偵探——那位怪盜也是一名魔術師,如果說我們是利用華麗手法且富有創造性的藝術家,那麼偵探就是跟在身後吹毛求疵,充其量不過是個評論家罷了。」
§
工藤跟黑羽交換了LINE。
雖說有了聯繫方式,但工藤實在是被黑羽那天的一番話氣到不太想跟他聊天,因此兩人的對話窗中依舊只有最初打招呼時互相發送的貼圖。
那兩把傘也還放在工藤宅的傘架上,工藤甚至還沒有向黑羽確認過他是否是那兩把傘的所有人。只是在氣象預報告知會下雨的日子裡,從傘架上抽出雨傘時會不由自主地多看那兩把不屬於自己的傘幾眼,攤開記事本時偶爾也會下意識翻到最後一頁,檢查那片被夾進來的花瓣是否還在。
這樣的僵局一直到怪盜1412號發出預告函才被打破。
工藤對小偷毫無興趣,要不是園子把那傢伙發來的預告函給他破解,他也不會再插手竊盜案。本來的確是想拒絕的,奈何破解暗號實在是每個偵探都無法拒絕的娛樂,再加上他解開謎底後請博士幫忙調查的結果——怪盜1412號,人稱怪盜基德。
那不就是上回躲了他一槍後成功逃跑,還被黑羽快斗拿來嘲諷他的小偷嗎?
工藤立刻就被激起了微妙的好勝心,他點開黑羽快斗的聊天窗口,第一次決定主動向那個囂張的魔術師搭話。
『黑羽,你是怪盜基德的粉絲吧?』
發送出去沒過幾秒,已讀的字樣就在對話框左下角跳出,黑羽的回應也來得很快。
『也不太算是粉絲啦,只是同為魔術師多少會關注一點同行的消息嘛,怎麼了突然問這個?名偵探粉上基德了?』
『笨蛋,怎麼可能啊!我收到了破解基德預告函的委託,剛剛全部解出來了,想聽聽你的想法。』
『哦?我記得預告函是昨天才發出的吧,真不愧是名偵探!那麼,讓我見識一下名偵探的推理能力吧?』
這傢伙為什麼總是能把話說得這麼令人生氣?工藤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平復好情緒繼續以打字的方式跟LINE那端的魔術師進行交流。
從那之後,兩人開始斷斷續續的在LINE上聊天,意外地發現他們竟然很多方面都很合得來,工藤也差不多習慣了黑羽偶爾會冒出的囂張發言,甚至還會幼稚地反擊回去,一來一往間兩人也逐漸熟悉起來。
預告日很快便到來,工藤順利拿回了寶石,這次卻也沒有抓住國際大怪盜,倒是被對方高超的變聲技巧嚇得不輕。他在LINE上隨口向黑羽吐槽怪盜基德的投機取巧,黑羽回了一長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過來,氣得工藤直接已讀不回。
即使關係日漸熟絡,但誰也沒有提起留在工藤宅的那兩把傘,兩人間的交集依舊止步於社交平台上的聊天,明明居住地也就三站地鐵的距離,卻沒有人提出要出來見面。
可即便如此,他們的第四次見面還是同前面三次一樣,在偶然的情況下發生了。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孽緣吧。難得被女孩子拖到超市買東西的工藤新一盯著不遠處身穿員工制服的眼熟身影,不由得頭痛了起來。
導購這份工作顯然很適合黑羽快斗,工藤在等待女孩子們跟主婦廝殺回來的時間靠在商品架邊,目光時不時瞟向駐點在架子另一頭的黑羽,發現這傢伙對討客人歡心非常有一套。
這時間來逛超市的還是主婦居多,只見黑羽一口一個姊姊,把一群中年大媽哄得笑呵呵的,手裡捏著魔術師送的玫瑰,被忽悠買了多少零食也全然不在意,甚至還有人已經拉著黑羽想給他介紹女朋友。
嘴角抽了抽,工藤完全沒想摻和那傢伙被主婦圍攻的現場,他樂得在一旁看戲,只是在黑羽接過大媽的手機看對方女兒的照片並大大誇讚的時候感到一絲微妙的不高興。
不過話說回來,之前在雨天見面的時候黑羽明明是在花店工作吧,上次見面就接了魔術表演,這次居然變成超市導購⋯⋯這傢伙的工作也太多了吧?
主婦群總算散開,工藤也直起身想離開去找毛利蘭,黑羽卻終於朝這邊看過來了。等他注意到的時候,年輕的導購先生已經搭上他的肩,衝他擠眉弄眼。
「真巧啊名偵探——跟女朋友來買東西?」
「⋯⋯就跟你說過我跟蘭不是那種關係了。」
工藤瞇著半月眼撥開他的手,黑羽也不在意,他聳聳肩又笑嘻嘻地從旁邊的架上拿來一組顯而易見是情侶對杯的馬克杯,「我看名偵探在這裡站很久了,肯定是對這個有興趣吧?不用害羞嘛!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組對杯現在正在做促銷,情侶購買的話可以買大送小,這組攪拌棒也能一起帶回家——」
「哈?所以說我一個人哪來的情侶,蘭不是⋯⋯」
「欸,名偵探腦中的人選只有蘭小姐嗎?」黑羽輕快地打斷他的話,魔術師將杯子放回架上,趁工藤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往前一步猛地湊近偵探,那張臉瞬間在眼前放大驚得工藤反射性往後退了兩步,被黑羽得寸進尺地逼到商品架邊,背後緊貼著架子,身前一臉壞笑的黑羽快斗湊得極近。黑羽抬起一邊胳膊撐在架上,將工藤新一困在架子與自己的臂彎之間,完美的壁咚姿勢。
工藤嚥了口唾沫,他下意識抬手抵在對方肩上做出推拒的姿勢,不知為何卻也沒有出力將人推開,只覺得現在的狀況有點不妙。
之前都沒有發現,靠得近了就能聞到黑羽快斗身上混雜的巧克力和奶香,不知道是在零食區旁站久了被熏上的、還是他本來就自帶這樣的味道,像個小孩子一般。工藤不由自主對上黑羽的視線,以往總是淬著光的漂亮藍色如今似乎暗了一些,深邃得像是即將把臂彎間的人吞噬殆盡,工藤繃緊神經,感覺自己被他的目光釘在原地,說不出話也無法動彈。
黑羽側頭又往他頸邊湊了湊,柔軟的髮絲有幾縷蹭到工藤的脖頸,引起細微的癢意,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耳根,工藤的雙腿幾乎忍不住地有些發顫。在這樣的距離下,除了甜點的甜香外似乎還有一絲玫瑰香氣鑽入鼻腔,黑羽極輕地笑了聲,刻意壓低的嗓音挾著曖昧的氣流在工藤耳邊炸開。
「既然名偵探都說了跟蘭小姐不是情侶關係,不如考慮一下將對象改為其他人的可能性?比如⋯⋯」
「新一!」
「⋯⋯嘖。」
被打斷了。毛利蘭的聲音自商品架另一端傳來,工藤全身一僵,抵著黑羽肩膀的手不自覺收緊,整個人散發著顯而易見的緊張情緒。雖然不情願,但黑羽眼角餘光已經瞥到了少女接近的身影,只好惋惜地收回手直起身,臉上的笑容又轉為原本的單純無辜。
「蘭小姐來得好快!那麼接下來的話就留到下次見面再說吧?在那之前——」黑羽再度抬手,這回是伸出食指戳在偵探心口,與上回在酒會相遇時同樣,像穿過了衣服和皮肉直接點在他心上,在那處漾開一圈漣漪,「——這裡,可別輕易交給別人啊。」
似曾相識的冷冽氣息。
工藤怔了怔,腦中好像有什麼先前被他錯過的線索一閃而過,他凝神思考片刻,想搞懂內心掠過的違和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新一!等很久了吧?抱歉抱歉,不小心買得多了點!⋯⋯剛剛那個人,是你朋友嗎?」毛利蘭小跑步來到他跟前將手裡提著的東西都塞進推車裡,接著充滿歉意地朝他合掌道歉。原本空無一物的推車幾乎是立刻就被堆滿,超市促銷活動的恐怖之處工藤算是見識到了,他回過神,看著推車裡堆成山的商品不禁無語。
「買得真夠多的,這些真的都是必需品嗎⋯⋯」掛著半月眼幫青梅將推車裡的東西整理好,工藤一邊向她解釋:「不必在意那個人啦,他是⋯⋯欸?」
偵探轉過頭,幾秒鐘前還在身旁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蹤影,只有推車把手上留下的一小束薰衣草**證明曾有人來過。
⋯⋯什麼啊,那個肉麻的傢伙。
§
工藤新一從來都不是個宿命論者。命運這種東西於他而言只不過是一種自我安慰般的心理暗示,畢竟要是任何事都是早已注定的,那努力就沒有意義了,活著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去相信自己能掌控人生,不要被所謂的宿命所束縛。
毛利蘭笑他說是因為沒談過戀愛,工藤不解,這跟戀愛有什麼關係?
「戀愛中的人啊,聽什麼歌都能想到聯想到對方,所見所想都能跟喜歡的人扯上關係,也會認為自己眼中的世界逐漸染上對方的色彩是因為命運將兩人相連的緣故,很浪漫吧?」
「⋯⋯是嗎?」工藤不以為然,雖然確實沒談過戀愛,不過他並不覺得自己談戀愛之後會連這種觀念都產生變化,也許這方面還是女孩子比較了解吧?
自從上應邀親臨怪盜基德的現場後,工藤又收到了幾次怪盜單獨發給他的預告函,對決次數多了,也愈發感受到魔術師都是棘手的生物,不管是怪盜還是那個黑羽快斗。
偵探或多或少都有點唯物主義,這點特質讓他天生就對魔術師的浪漫把戲不感興趣,無論在對決時收到多少鮮花巧克力,對於偵探而言都只是來自宿敵的挑釁或者直接看作罪犯證物。雖然如此,他收到來自那名怪盜的所有禮物都在自家櫃子裡收得好好的,並沒有上交到警視廳證物室就是了。
宮野嘲笑他暗戀成疾,他聽見這個說法時也只是朝她拋去一雙半月眼。
總而言之,命運一說在偵探看來實在虛無飄渺,但當面對一些無法解釋的巧合時,工藤腦中還是會冒出那句話——當你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無論多令人難以相信,那必定就是真相。
「怎麼了,突然說起命運⋯⋯新一遇到了什麼事情嗎?」毛利蘭有點擔憂地眨了眨眼睛,嘴角沾上的可麗餅的奶油讓工藤看得哭笑不得,左右看了看手邊並沒有餐巾紙,索性直接伸手用指腹幫她輕輕抹去。
毛利蘭愣住,臉上無法避免地浮上一層薄紅。她慌忙低下頭拿出隨身鏡假裝檢查臉上還有沒有沾到食物,暗自祈禱自己的本能反應沒有被竹馬看見。
工藤新一確實沒有察覺,就算察覺了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不過看在其他人眼裡就不一定了。
「咳咳,這是兩位的抹茶拿鐵跟濃縮咖啡——」
咖啡杯和玻璃杯被一一擺到桌上,杯底碰撞桌面的聲響有些大,惹得工藤和毛利都忍不住抬眼朝桌邊那名上餐的服務生望去——對上服務生無辜的視線,工藤愣了半晌,忍不住瞇起半月眼。
「⋯⋯又是你啊?」
毛利蘭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看,有些驚訝於他們出奇相似的長相,「是⋯⋯新一的親戚嗎?」
「不是不是,只是個路人而已。」工藤擺擺手吐槽,「就是這傢伙——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在哪都會碰到,巧合得有點過分了。」
「真的只是巧合啊,您要是誤會我是跟蹤狂我會很困擾的。」服務生的表情愈發無辜,他的眼睛是跟工藤同樣澄澈的藍色,睜圓時看起來可愛得令人難以招架。
不,就算表情再無辜,他還是真的很像跟蹤狂。
一次巧遇還好說,但兩次、三次、四次⋯⋯到現在已經是第五次了,工藤實在很難不懷疑黑羽快斗別有用心,即使他怎麼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麼理由讓對方這麼做。
「我說你啊,很缺錢嗎?」
「欸?為什麼這麼問?」黑羽眨眨眼,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看得毛利蘭臉上才剛褪下的紅色又一點點爬上臉龐。
在女孩子面前會賣萌啊。工藤在內心輕哼了聲。
「最開始是花店店員、再來是魔術師、超市導購、現在又變成咖啡廳服務生⋯⋯你到底打幾份工啊?總不會是一直在換工作吧?」
「啊啊,畢竟我是魔術師嘛!雖然技藝精湛但到底還是學生,魔術道具可不便宜啊。」黑羽誇張地嘆口氣,「當然,名偵探如果願意養我的話我也很樂意辭掉這些工作當個小白臉——」
「哈?你在說什麼啊?」
這次工藤直接哼出聲來,嫌棄的意味都快要從眼神中溢出了。毛利蘭又左右看了看,突然領悟到什麼似的抬手掩著嘴,卻遮不住微微勾起的嘴角。少女輕咳了聲,拋下一句「新一你們先聊吧,我去一下廁所」便離座,留下偵探和本業為魔術師的少年繼續他們的二人世界。
黑羽沒有錯過毛利蘭的好意,反正此刻店內客人也不多,索性不管自己正在工作的事實,直接就著她留下的空位落座了,甚至相當自然地將手肘撐在桌面上捧著臉笑瞇瞇地注視偵探。工藤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同時也對他自顧自坐下的行為感到難以置信,於是不滿地撇撇嘴,決定做出一些反擊。
「⋯⋯怪盜基德。」
「什麼啊名偵探,難得有機會跟我約會欸,沒頭沒尾的提別人的名字做什麼?」
「少跟我裝。」工藤翻了個白眼,「從你第一次跟我提起那傢伙的時候我就隱約有在懷疑了,你根本沒有要掩飾的意思吧?」
精湛的魔術手法、偶爾出現的同樣神秘且張狂無畏的笑容、喊他「名偵探」時調戲似的上挑尾音,還有很多聊天時有意無意透露出的細節⋯⋯與其說是破綻,工藤更傾向於黑羽是故意想讓他看出來的,可他不明白這個國際大怪盜有什麼理由主動向一名偵探坦白身份。
「誰知道呢?真相究竟是如何——」黑羽漫不經心地聳聳肩,沒有要承認也沒有要否認的意思,「找出答案才是名偵探的工作吧,我就不破壞偵探自我滿足的成就感了。」
還是一如往常地擅長惹惱人。工藤磨了磨牙,好不容易才壓下心底想把眼前這傢伙當球踢的想法,「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關於身份對應的證據明確,他唯一弄不明白的就是對方的動機。
拋開怪盜基德的身份不談,就算這幾次以黑羽快斗的身份同他相遇真的是巧合,偵探也不會認為這個可疑的魔術師真的沒有其他心思,哪個正常的男性會給另一位男性送花?還有上回在超市他做的那些⋯⋯
想到上次被困在對方臂彎跟商品架之間的經歷,工藤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淡紅,他故作鎮定地端起杯子,低下頭想喝一口咖啡來掩飾,卻在看見咖啡表面上的拉花時愣住了。
「名偵探居然還沒察覺我的目的嗎?」
黑羽支著下巴故作失望地拖長了話音,察覺到偵探對著咖啡發起愣來的時候,臉上終於再也止不住笑。
魔術師沒有家財萬貫,為了支撐日常開銷以及偶爾的「演出」,他從好久以前就開始同時兼職好幾份工作。學業從來不在黑羽煩惱的範圍,除了為夜晚的「演出」做準備以外,剩餘所有時間都能拿去打工,甚至還能在工作時進行踩點任務或者乾脆安排進行動計畫的一部份,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以承受的負擔。
但從鐘樓的那一槍開始,他又多了一項最艱鉅、也最需要用心對待的工作。
「名偵探,你剛剛問我到底打幾份工吧?」
「在你面前,我的工作向來都只有一個——」
「那就是追求你啊。」
咖啡上的拉花,是每次都能在他的專屬預告函上看見的熟悉字體—--
好きだ。
END